p;璞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她的相公居然抱著另外一个女人,关怀焦虑之色怎么也掩不住。
璞娘彷佛听见自己的心自高处摔了下来,跌碎了一地的声音。
她的肚腹搅拧翻腾,又酸又痛的浊气往上涌,想哭又想吐,一时梗在腹膈间,呕也呕不出,咽也咽不下。
这就是心痛的滋味吗?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快要痛楚到被撕裂开了。
“梅十二,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不再欺骗我?”她身子抖动如风中落叶,悲愤地低声问“你完全忘记了你在求婚的那天,答允过我什么了?”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不再风流,不和别的女子眉来眼去,想的只有你,抱的也足你,替你打伞,不让别人欺负你,梦里唤的只有你
他脑海里浮起了向她求亲的那一天,含笑凝望着她时所说出的每一个字。
“璞娘。”他痴痴地看着她,刹那间胸臆间涌起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和怜惜亏欠。“你听我说”
他心底深处最深沉的恐惧终于成真了,他终于为自己当初的自私和算计付出了最致命的代价——
他也许会失去心爱的璞娘!
冰冷痛苦像只拳头般掐住了他的心房,逼迫得他完全不能呼吸、无法思考
“相公,你知不知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她深深地凝视著他。
他哑口无言,脑海心底恐惧昏乱得无力回应。
“是忠实。”她喉头干涩。
“事情不是”
他可以直接坦然以告吗?但是现在场面如此混乱,他和弟弟在各自心爱的女人面前都有过坏纪录,如果拆穿了真相,她们两个会不会同时认为都是他在说谎?
一怒之下,一个逃走,一个气走,他岂不是更手忙脚乱?
天!他该怎么做?刹那间他头痛极了,脑子一片迷乱。
“好吧,不要说我蛮横不讲理。你说,你是要她还是要我?”她颤抖著深吸一口气,语音破碎而绝望。“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璞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大大一震,自痛楚迷雾中惊醒,倏地放开了唐云,就要街上前解释。
“梅十二,你既然已经有了心爱的妻子,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难道三年前你伤得我还不够吗?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居然还会再想你、爱你,相信你”唐云泪流满面,哽咽地扭头就走。“我恨你!”
“唐云,你先别走,我其实是”他头晕脑胀,慌忙地抓住唐云的小手。
璞娘呆呆地瞪著他去牵那个女人的手,脑子轰地一声。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真的做了抉择,而且选的还不是她她的胸口彷佛有万根针戳刺,疼得喘不过气来。
但是就算这一次他选的是她,她又怎么知道下一次相同的事不会再发生?他也许还是会继续风流,她又该怎么面对一次又一次等待被抉择的煎熬时刻?
她要怎么挡得住他风流的本性,桃花债一遭又一遭地出现?
她已经伤痕累累了
“好!好,很好!”她眼前发黑,咬牙切齿地转头就狂奔出去。
该死的!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事情来得太猝不及防,他没想到刚刚和唐云碰面,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璞娘给撞见了!
但是这又教她怎么能不误会?她现在一定伤心死了,也恨死他了。
他胸口疯狂地鼓动狂悸著。
一想到璞娘有可能会一怒之下离开他,甚至永远不原谅他,不听他的解释惊惧在脑海中爆炸,什么气定神闲与镇定功夫全数崩散瓦解了。
唐云怔怔地望着他,熟悉却又那么陌生,英俊到令人心折的脸庞,但是有些小地方好像不一样。
她终于自心痛欲死的迷雾中力图清醒。
“你不是梅十二,你是谁?”
他一震,缓缓转过身来,黑眸幽然深郁。
“对,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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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幸福,她的世界,她的人生已经摔了个粉碎。
璞娘双眼红肿,小脸冰冷苍白缓缓地、缓缓地走在大街上。
似曾相识的情景在三天内再度上演,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痛哭流涕、狂吼怒喊。
她不知道一颗心能够承受几次的重击,一刀又一刀,累累的伤口似乎快让她身上的血液流干了,而一次又一次无情残忍的背叛,也使得她已经不再敢相信他或是自己。
她茫然地抬头,置身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
“早饭我的早饭还没有吃完对。”她喃喃自语,痴痴呆呆、模模糊糊地想起,点了点头道:“爹还等著我回家吃饭我家是往这儿走”
她孤独渺小单薄的身子游魂般地飘往鄂家的方向。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璞娘终于飘晃回了家,一抬头看见“鄂府”两字,她喉头一甜,眼前蓦然一黑——
“小姐,你回来了哎呀,你怎么吐血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奇异地感到一阵安心。
终于、终于把梗在胸口喉头间,那呕也呕不出、咽也咽不下的东西吐出来了。
然后她的意识涣散游离了,到那好远好黑好深的地方
“小姐!小姐!”
鄂老爷匆匆扔下书,狂奔出来看到的就是女儿晕厥不醒,月牙色衣襟喷满触目惊心鲜血的样子。
“璞娘!”他肝胆欲裂,一把抱住女儿。“你醒醒啊,我的宝贝女儿,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快醒来,爹在这里啊,你快睁开眼看一看,爹在这里”
“老爷,这样不行,快把小姐抱回屋里,我赶紧让人去请大夫来!”最后还是薛嬷嬷勉强沉住气,颤声道。
“好,你快去。”鄂老爷挣扎著将女儿抱了起来,拔腿就往屋里奔去。
在璞娘出嫁前住的闺房里,每一样摆饰和东西都没有变,她的香盒,她的松子糖罐,小小精致的首饰柜还有她的味道,甜甜净净的香气。
鄂老爷站在床头前哀哀落泪,不住拭著怎么也擦不干的泪水。
大夫严肃地皱著眉头,为她号脉。璞娘还是陷入昏迷之中,丫头们来不及为她换被鲜血染红了的衣裳,看起来份外惊心动魄,教人心痛。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鄂老爷急急问道。
大夫抬起头来,愁眉不解。“小姐气血淤凝,脉象乱不可言,彷佛是受到极大的打击所致,我开几帖舒气解郁活血的方子,三杯水熬成一碗服用,但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待她醒来,还是得好好以言语抚慰一番,令她自然放宽心怀才是。”
“那要不要紧哪?”
“心病症候可大可小。”大夫语带保留,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你也瞧见了她气急攻心吐出的血,小姐素来身子强健,会吐出这口血显示她的肝肾心脾已然伤损不过幸亏她还年轻,好好调养些日子还是可以痊愈的。”
大夫的话迂回转折得教人一颗心上上下下,不过幸好最后一句总算让所有人都缓缓露出了微笑。
“会好就好,没事就好。”鄂老爷捂著狂跳甫定的胸口,吁了一大口气。
“大夫,你早点说小姐没事就好了,害得我和老爷都快吓出心脏病来了。”薛嬷嬷埋怨道。
“失礼,失礼了。”大夫欠欠身,讪讪地笑道:“这样吧,我待会儿写好方子,你们就派个人跟我回去抓药,要立刻煎服下去,知道吗?”
“是。”薛嬷嬷转头吩咐丫头“跟大夫去抓药,要快去快回。”
“我会的。”丫头颇有鄂家门风,一把拎起大夫的领子就急往外冲。“大夫,我们快去吧!”
“呃,好好慢点呀,当心门槛”
鄂老爷坐在床畔,忧心怜惜地看着在昏迷中也仍然愁眉纠结的女儿。
“宝贝女儿,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十二少待你不好吗?”
薛嬷嬷义愤填膺地插嘴道:“老爷,我看八九不离十,铁定是姑爷亏待小姐了。从小到大,小姐遇到什么天大的事都是嘻嘻哈哈的,可是这一回居然吐血晕倒了过去,若不是为了情伤,还会有什么?说不定姑爷的风流症又发作了,这才气得小姐跑回娘家来。”
“不要瞎说,我那女婿不像是那种人,他看起来对璞娘是绝对真心的。”鄂老爷轻斥道:“咱们还是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别凑热闹乱生事,反而离间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那可怎么办?”
“好吧,老爷,可是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梅花庄向姑爷说小姐在这儿,顺道打听打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薛嬷嬷还是最疑心梅十二。“如果是姑爷亏待小姐,那咱们就不让他把小姐带回去了。”
“你别在这儿又弄得我精神紧张,我心乱得很。”鄂老爷叹了口气,轻轻抚摸著女儿冰凉的额头。“先等璞娘醒来,我只要她身子安好无恙就好了。”
“老爷”薛嬷嬷情不自禁眼眶湿了,再看到原本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小姐变成这个样子,她更是心疼如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