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吃饭了!”
秦小乙把一个托盘轻轻的放在正低头疾书的李思业桌旁,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随即悄悄地退到后面。
李思业突然闻到一股香味,他瞟了一眼那木盘,见里面有一大碗白饭,旁边是一盘青菜,上面还盖着一块厚实的红烧肉。李思业顿时勃然大怒。
‘咣当!’
他一抬手便将木盘扫出一丈多远,铁青着脸看着秦小乙骂道:
“是谁让你端这个来的,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吗?来人!”
“在!”两名亲兵应声而入。
秦小乙吓得脸色惨白,他是第一次看见主公发这么大的火,腿一软便跪了下来,浑身哆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事!你们去吧!”
李思业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疲惫的双眼,仰面躺在藤椅上。
金哀宗天兴元年十月,山东饥荒突起,秋粮几近绝收,春夏间的旱灾和夏秋间的兵灾在这时开始显露出了严重后果。
“赤野千里,片绿无踪,斗米千钱,人民相食,军以民为粮,民以土充饥”
这是柴焕在自己日记中记述了当时山东各地的惨景,无论是南面的东平府还是北面的益都府,随处可见饿毙的百姓,由于食人太多,瘟疫开始在中南部的军队里流行,到了十二月,李全、夏全、彭义斌的减员都达四成以上。
两全间的战争也被迫停了下来,此时此刻两人若谁能有办法解决饥荒问题,谁就能得到兵源,也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在十月底时,李思业便发现了饥荒的苗头,他立刻在辖地实行了粮食配给制,但即使如此,熬到十二月时,仅有的一点存粮眼看已近罄空,还是没办法筹到粮食,振威军虽然没有被染上瘟疫,但也无力扩军,始终保持在四万人的规模,骑兵的建制在十一月时已从振威军中消失,这是维持百姓生命唯一的办法。
饥荒带来的是人口的剧减,整个山东两路都几乎都已经十室九空,或者逃难或者死去,连最大的益都府人口也由年初的八万四千户减到不足二万户。
在这个背景下,为了挽住军心和民心,振威军并没有象李全和夏全那样掠民为粮,而是从小兵到大将军都实行同一口粮标准,每人每天一合米和一小勺盐,也就是两顿稀粥,所以当李思业看到那特殊的饭食时才会勃然大怒,甚至差点杀了秦小乙。
“已经二个月了,可灾相一点也没有缓解的样子,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妄动兵事,给百姓带来这么大的灾难。”
李思业痛苦之极,他一直认为这场灾难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打破了山东的平静,引发战争,也就不会发生这么惨烈的饥荒。他痛苦闭上了眼睛,昨日的那一幕又浮上眼前:那是一根被一层薄皮覆盖的骨头,原来应该是一只手,呈灰白色,它拼命地伸向一块黄土,企图攫住它,仿佛那是唯一生的希望,但最终却没有能抓住,这是路边一个饿毙的男子在死亡来临时留下的最后姿势。极其震撼了李思业的内心。
两行泪水从他的眼里悄然渗出,不知过了多久,李思业终于从痛苦中醒来,秦小乙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起来吧!以后别这样的,把地上的饭食收拾一下给伤兵送去,再给我端一份我自己的口粮来。”
但秦小乙却依然跪在那里,似乎没有听见李思业的话。
“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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