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她做皇后的第四个年头……
坤宁宫外下着绵绵细雨,雨声沙沙,殿中燃着极好的华帷凤翥香,她正坐在罗汉榻上,修剪玉兰花枝插瓶。
已经是九五之尊的四爷就坐在她对面,他声音有些低沉,低沉中带着几分别样的郁闷,“朕也知道,你是皇后,这件事原不该叫你去做。”
林羡余微笑着将最后一支含苞的玉兰插进豆青天球瓶中,“皇上不必如此,又不是多为难的事情,臣妾去一趟宗人府大狱便是了。”
说来,她还不曾去过宗人府,更遑论是宗人府的大牢了。
胤禛叹了口气,“塞思黑素性阴柔,行事鬼祟,没想到竟这般能熬,朕至今都撬不开他嘴。”
这会子,四爷已经给八阿哥改名阿其那,九阿哥改名塞思黑,皆削去爵位、撤黄带子,住处宗籍,关押于宗人府大牢。
只是若要定罪,最好还是要有真凭实据。
但是他们又怎肯认罪?先前四爷为了处理年羹尧,不得不暂缓处理八九十,也就给了他们掩藏罪行、转移罪证的时间和机会。
八爷九爷毕竟都是先帝的儿子,四爷此番发难折辱,虽然解气,却也少不得诟病不仁。
而这个时候,宗人府大狱中的九阿哥胤禟提出要求,只要让他见见皇后乌拉那拉氏,他就肯认罪,并且交出一切罪证。
四爷虽然并不相信老九这些话,但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么个突破口了。
“朕叫人安排一下,你……千万小心。”胤禛正色道。
林羡余微微带笑,“如今我是皇后,他是阶下囚,该他小心才是。”
没成想,竟然还能再见到九阿哥胤禟。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四八党争也已经终结,八九皆是四爷的阶下囚,可谓是受尽苛待羞辱。
不过林羡余并不可怜他们,且不说成王败寇,八爷党这些年也并不干净,他们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草菅人命,为了争夺储位,干出了不少缺德事儿。
如今落得这般境地,也并不冤枉。
自然了,她不是给四爷洗地,其实她也明白,八爷党不干净,四爷的一些手段也同样未必光彩。
只是今日赢的是四爷,一切不光彩都被掩盖在了光鲜的皇位和强大的皇权之下。虽然她不是很清楚四爷在夺嫡中到底暗地里做出多少手段,但她起码知道粘杆处就是专门干这些不光彩事儿的。
夺嫡争到最后,都是手段频出,底线也不断拉低。
能够斗到最后的,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
宗人府。
一层层关卡被打开,林羡余特意换了一身方便的骑射服,缓缓走入传说中的宗人府密牢。
说实在的,她已经提前预想了很多,以为是何等腌臜的住处。却没想到这密牢甚是宽敞,虽然光线有点暗,连个窗户都没有,不过里头干干净净,还焚了香,只不过隐隐有一股子发霉腐臭的味道——毕竟不见阳光,难免有些阴冷返潮。
角落里还有一张昼榻,虽然小了点,但勉强能睡人。被子褥子虽不厚实,但也还算干净。
胤禟此刻就歪在这小榻上,身上穿着件洗得发黄的松江布长袍,长袍异常宽松——不是袍子宽松,而是胤禟太过瘦削,想必是关押的这些日子不好过,瘦了太多。
只不过衣裳干干净净,前半边脑袋似乎刚刚剃了,头发也洗过,胡子也刚刚打理过,整个人捯饬得还算干净整洁。
牢狱中搬进了一张椅子,显然是给她坐的。
林羡余就没客气,端坐在椅子上,随意扫了一眼四周,“原来牢房是这个样子。”
胤禟瘦得形销骨立,整个人气色也非常糟糕,苍白发黄的脸,眼下乌青,饶是如此,竟还是个颇有姿色的中年美大叔。
这颜值,挺抗打!林羡余暗道。
胤禟挑眉,声音有些沙哑:“皇后娘娘金尊玉贵,怕是第一次见到牢房吧。”
林羡余点头:“我还以为牢房里是何等脏污之地,没想到还不错。”——居然还有床榻,不是打地铺睡干草,不过想想也是,八爷九爷好歹是先帝的儿子,就算下了天牢,那也要住高级牢房。
胤禟不由“嗤”地笑了,“自然是为了迎接皇后娘娘这样尊贵之人,所以才特意打扫了。”说着,他指了指床头位置,“原本这里还放着恭桶呢!”
林羡余突然觉得这牢房里有点味道……
她立刻拖着椅子挪到了薰炉旁边。
见她如此举动,胤禟突然哈哈大笑,“原来,你还是个女人。”
林羡余脸色黑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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