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夏意暑气被这不大的一方林子给尽数遮蔽在了外间,只剩下徐徐风儿从林间穿过,偏生给此处带来一丝别样的沁凉。
被止卿轻托着手腕儿,子妤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只仔细听着他讲述关于蛮姑儿的事儿,柳眉微蹙,睫羽微垂,鼻尖盈盈泛起针尖儿般大小的细汗珠子,心中打鼓似的有些难以平静。
其实蛮姑儿离开戏班的缘故,子妤早先也曾有过耳闻。但当时她不过是塞雁儿的婢女,又没什么机会登台唱戏,自然不会在意。
可现如今不同了,她昨夜在御花园甫一登台亮相,第二日这冯爷就来打听一二。要说心里不担心,也是不可能!
一年之后便是选秀,三年一届,身为宫制戏班的戏伶,就是想躲也躲不开......
玉牙咬唇,子妤抬眼,眸中水雾迷朦,可怜兮兮地望着止卿,反手将他拽住:“止卿,你说,该不会,有人看上我了吧?”
点点薄日从子妤的眸中反射出来,止卿被她难得露怯的样子给弄得有些心慌,只好柔声哄道:“别怕,应该不会吧。毕竟你要样貌没样貌,要身段嘛......”故意上下打量,复而摇摇头:“你这身段实在太瘦,也没点儿肉,放心吧,没人会看上的。”
子妤扁扁嘴,顺手将他推开,低头看看自己,再看平时老板着脸装冷漠的止卿,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退后两步,故意提起身侧的裙角,迎着飘过的威风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才停下身来,子妤歪着脖颈,一缕发丝垂在肩侧:“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埋汰我?我也不至于你说的真有那么差劲吧?”
被她转身带起的一阵风拂过脸庞,止卿嗅到一股香樟林中所特有的辛辣香味,其中夹杂着一丝属于花子妤的淡淡桂香,惹得他也没法再一副深重苦愁的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皓齿:“也不是,单看外表,他们自然没法子发现你真正的美好。”
本是戏言,止卿的回答却如此诚恳不欺,子妤颇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脸捂嘴“嘤咛”一笑,细弱银铃的笑声随风散在了空中,惹得香樟小林间的飞鸟翩翩飞舞,扑腾着翅膀纷纷飞起。
“也不知道你是真不担心,还是假不担心!”止卿看出她装模作样罢了,好气没好笑地甩甩头,快步跟了上去,心境也随着那无忧无虑的笑声放松了不少。
“走一步算一步,老是担心这些虚无的事儿岂不难受。”子妤倒是洒脱,前一刻还有些害怕步了蛮姑儿的后尘,后一刻却也相通了。
毕竟昨夜的演出,那薄觞小侯爷也是在座的,他就曾经透露过那等“金屋藏娇”的心思。但仔细一想,自己压根儿就不是那种貌美若仙,惊为天人的类型。莲台又隔得远,真瞧清楚自己样貌的除了首席就坐的皇帝、太后、皇后还有贵妃,其他人恐怕鼻子眼睛都没看清。
要说皇帝看上了自己,谁相信呢?对方都快五旬的人了,年纪大的足够当自己父亲,想来也不好意思染指一个十六岁的小戏娘吧。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倒了八辈子霉被哪位贵人给看上了,到时候也跑不了,更加没有必要提前这么久就担心!
见她洒脱如此,止卿笑笑,极为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捋了捋耳旁飘落的一缕发丝:“也不知什么事情能让你真正上心。”
迎着对方柔和的笑脸,子妤眨眨眼:“有啊,唱好戏,练好功,做大青衣!”
“咳咳!”
两人正嬉笑打诨,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收起笑意,齐齐望过去,却是一身青衣似竹的唐虞徐徐而来,腰间别着那支竹凿长萧,脸上的表情含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滑过了一抹漠然和黯淡。
本来是应了花夷之命去无华楼和那姓冯的内侍见一面,可没想来,半路上竟遇见了子妤和止卿。
这香樟小林甚是宁静,老远却听见子妤娇若莺歌的笑声,听来也会让人有种放松和愉悦心情。可耳中回荡着她的声音,眼里看着她与止卿之间的从容嬉笑,唐虞却觉得心底仿佛有所缺失一般,塌陷了一处原本就已经松动的坚持和固执。
不久前,她也会在自己面前如此笑意嫣然,毫无保留。可如今,两人之间却没法再回到以往,好像只剩一种仅有的陌生和疏离的师徒关系罢了。
“唐师父!”
止卿看到唐虞,很是高兴,快步迎了过去:“听班主提及您要去右相府做那诸葛少爷的竹萧师父,可是近日就要启程?”
点点头,唐虞收回目光,不再看向子妤,伸手拍拍止卿的肩头:“为师不在的这一个月,你也得勤加练习。自打昨夜回来,前院已经收了不下十张帖子,要请这出《木兰从军》出堂会。”
“果真?”止卿回头向子妤喊道:“听到了吗?有人请咱们去唱堂会呢!”
渡步而来,子妤对这唐虞颔首福礼,算是打过招呼。看见止卿鲜少露出此等笑意,也莞尔道:“当然听见了,不过你可忘了?班主说要罚咱们一个月不许登台呢。”
这下轮到唐虞意外了:“班主真这么决定的?”
子妤点了点头,解释道:“刚刚班主在那冯内侍面前说的。正好,唐师父您要去右相府做一个月的教习,弟子也得跟去伺候左右,没了指导的师父和我这个花木兰,戏也唱不了。”
听得子妤提及此事,止卿大感吃惊,脱口问道:“子妤,你也要去?”
有些愧疚地看向止卿,子妤知道花夷不过是因为“赌约”之事,借口不让他们仨登台罢了,冲止卿抱歉一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昨夜的事儿,你和子纾也不用跟着我受罚。”
根本没把受罚一个月不能登台的事儿放在心上,止卿忙问:“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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