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有燃烧的声音。
谢冰媛短暂思考之后,回报她的便是空前的绝望。别说从这里下楼跑逃生,怕是都出不了这个门,她就得活生生褪层皮,火烧的太放肆了。
直接破窗而出?她只是快死了,却还没疯。
想了一会儿,发现怎样都是一个死,只是死前恐怕得受点儿醉。
谢冰媛从床下拖出了黑色漆皮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华贵的戏服,钿头步摇闪闪发亮,一身明黄贵妃袍上带刺绣,看一眼就知道质感非常的好。
这是第一次登台,师傅送的,也是那一次,自己肩披华服,一步成角儿。
不久之后师傅就在梨园里头病逝,自己也搬了出来开了这间无妄楼。
如今怕是这一切都要付之一炬了。
而死前回首,二十多年来,除了师父竟然没几个人让她留恋,这么多年都孑然一身,就这样离去似乎也挺好的?
新收的公主殿下徒弟如何是好,自己这样的师父,终究太不负责任……
而和梦中人十分相似的沈将军……谢冰媛心中突兀地一痛,有烟钻进了她发红的眼眶,再进到她喉咙里,让她直咳嗽。
谢冰媛把华服披在身上,款款站起身子,走到梳妆台旁拿起眉笔勾了勾眉,回望自己这一生,似乎不怎么坎坷,顺风顺雨,如果有不足之处,大概就是不甘心吧。
她的人生中没有不体面,所以就算迎接自己的结束,也要盛装出席。
“啪!”安静中一声巨响让谢冰媛身子一颤,手中眉笔一顿掉到了地上,谢冰媛猛地转过身子。
被火烧的苏碎的木门被来人一脚踏碎,沈清爵皱着眉头,气喘吁吁地看着铜镜前火光里衣冠楚楚的谢冰媛。
段英冒大不韪探皇陵之后,沈清爵吩咐过,要好好照顾照顾她这个好手下,加上沐有韵也十分生气,魏裳楚当天就把他提溜回来关在这里,上了刑再给救回来,折磨了数天了。
“皇爷?”守在房子里的手下赶忙行礼“有事您吩咐,怎么能屈尊您来这种地方?”
“人呢,死了没”魏裳楚侧边脸映着烛火,语气平淡无波,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残暴与凶狠。
“回皇爷话,听您的吩咐,留了一口气,在那儿瘫着呢。”
段英早已没了人形,身上有烙铁印记,有鞭痕,原先的衣服已经成了布条,淌着血瘫在墙边一动不动,怕是这几天没出过一口好气。
因为魏裳楚可没有妇人的怜悯心。
“养好了,活的送回千雪城。”魏裳楚皱着眉,低下头捏了捏山根。
“这……小的这就去医治。皇爷放心。”
魏皇爷很不放心。
据皇姐的贴身宫女描述,魏千羌听到段英带人去了东皇陵时候根本无动于衷,等官员继续禀报,直到听到沈清爵出现,按着段英的头捣蒜一样磕了很多下的时候,魏千羌突然嗤笑一声。
然后女帝就派人快马加鞭从千雪城赶过来,要保住段英的命,这才让她不放心,亲自来这种污秽的地方一看。
魏裳楚搞不明白她英明神武的皇姐在玩儿什么。她可以感觉出皇姐对沈清爵有些别样的情愫,先不谈儿女情长,那十分强烈的独占欲已经很恐怖了。按理说不该讨人欢心,反而救了要炸了人家奶奶陵的人,这不是摆明了对着干吗?
皇姐大笔一挥,赐了皇爷这两个字给她,替她掩盖住了那段难堪的过往,如此贴心替她着想,怎么换到沈清爵身上就一点儿都不贴心懂事了呢?
魏皇爷夜观星象,又想起了沐有韵,摇了摇头,只得自个儿感叹一声:“女人心海底针啊”
呵,八成得是定海神针,一言不合变成金箍棒抡圆了当头给你一棒的那种。
南沐疆域辽阔,纵横南北共九州,北四州挨着魏国,南方五州并排分布,把太京城拱在中央,皇宫背靠山依着河,风水全为皇帝一人服务,皇帝只有独女,又把公主殿下捧在手心里。
除了沈清爵,萧离央大概是沐国最尊贵的女人。
守夜的宫女在殿外侯着,冬夜已经很冷了,她们仍旧想趁着没风的时候打个盹儿,萧离央躺在全皇宫最软的一张床上静静地睡着,偶尔哼哼两声。
梦里是春天,草长莺飞二月红,烟柳满皇都的时候,一样是下了朝,她在石阶下等清爵姐姐,她的清爵姐姐穿着一袭蓝袍,身后跟着文武百官下了石阶。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