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谢嫣见他喝完收拾了食盒便要告辞,殷祇张口正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允了谢嫣的跪安。
扮成舞姬的刺客醒后,几次三番咬舌自尽皆被狱卒救了回来。久而久之,刺客拗不过拦着不让她死的狱卒,终是松口承认背后的主谋究竟为何人。
刺客被人领到太后的长生殿,谢嫣彼时靠在美人靠里斜眼打量她。
聂尘果然够渣,不仅哄骗纪语凝为他的复国大计献身他人,甚至连手下养着的刺客都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
能招来这么多女子为他卖命,谢嫣也是服气聂种马头顶这颗盛久不衰的红鸾星。
大理寺丞的神色有些讳莫如深,偷瞄了谢嫣和太后一眼,恭恭敬敬禀报:“刺客招出她背后的主子出自陆家……”
太后不为所动如同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道:“陆家的谁?为何要刺杀陛下?”
“我陆家为大宣卖命几十载,陆家的女儿皆是皇妃皇后之属,陆家的男儿上阵杀敌不在话下。本宫的父亲数年前战亡在与周国一战的疆场上,族里男丁凋零衰败不复昔日盛景。难不成还要将这盆脏水朝本宫和母后身上泼?”
谢嫣双膝一弯跪下,即便是下跪她也是傲然不屈的,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为打消陛下疑虑,臣妾自请禁足直至陛下查清此事。”
殷祇端起茶盏定定瞧了谢嫣须臾,她一脸的坦然自得,他却毫无预兆地将手中茶盏连杯子带盖砸在大理寺丞皂靴边,音色凛然地掷下几个字:“太后与皇贵妃是忠烈之后,绝无可能做出违逆之事,给孤重新审!”
“可是陛下……”
“违抗孤旨意之人,斩。”
殷祇丢下几个字向草草太后跪安,头也不回漠然离开长生殿。
大理寺几位朝臣面面相觑,此事陛下开了口便甚是棘手。陛下明里暗里要保的就是太后和皇贵妃,他们大理寺不能依着刺客口供定罪,只能顺从君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找个牢里的死囚拖出去顶了这桩事。
谢嫣被灵未使力扶起来,灵未揉着她酸麻的膝盖恼羞成怒道:“自打安城公主入宫以来,我们娘娘就日日得不到安生,克娘娘克成这样她什么时候才能回他们周国?”
送去和亲的公主没有被打包退还回去的道理,灵未说的也是气话,谢嫣一边替急火攻心的太后按揉穴位,一边回她:“本宫倒希望她能早日对陛下上心,留在这里陪着他也好,本宫可没那耐心留给陛下磋磨。”
灵未破颜一笑:“陛下免了娘娘的牢狱之灾,可娘娘就是爱在背后说陛下的不是。”
“阿嫣,”太后拉着谢嫣的手让她挨着她坐下,太后原先还算乌黑的青丝不知何时变得斑驳,她看着面前这个让她最是挂心的侄女,闭眼规劝她道:“你要学会讨阿祇的欢心,倘若日后哀家命薄陪不了你多久,面对今日的事你又该如何?”
“母后总是爱胡思乱想,我陆嫣然活在世上近二十年不曾惧怕过什么,世间万物变幻无常,君心更是莫测。与其拿一辈子去赌一个帝王的专宠,倒不如信自己来得稳妥。陛下心思深重又多疑,阿嫣心直口快虽惹他不喜却也不遭他猜忌。”
身为后妃,不招惹陛下猜忌才是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
太后紧蹙的眉心慢慢舒展,她抬起皱纹隐隐的手掌抚上谢嫣簪了凤钗的发顶:“哀家的小阿嫣终于长大了……”
任务完成度始终停在3%上,天气已至冬季,纪语凝和殷祇的感情线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纪语凝初冬时受了风寒大病了一场,殷祇曾经去朝阳殿看望过几次,只不过次次去的时候都会死命拖着谢嫣一起前往。
谢嫣一逢冬天床气极大,殷祇午时闯入梧桐殿叫她起来,她抱着汤婆子死活不肯从榻上挪开。
她睁开一只眼,朦朦胧胧对着站在她床前的高大影子耍脾气:“老娘不起来!不管你怎么叫就是不起来!”
谢嫣缩进被子里,周身霎时被暖气包围,一只手冷不丁掀开她被衾。谢嫣浑身骤然一冷,双手摸索着就要去寻被子,一双冰凉的手猛然袭上她双脸。
他的手掌极大,却避着掌心粗糙的茧子小心翼翼不刮到她的脸颊。
“原来皇贵妃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人掀被子……”
谢嫣揪起迎枕往殷祇头上狂砸,砸着砸着自己的身子摇摇欲坠又要倒下,她抱住迎枕窝在床榻一角再也不愿动弹。
殷祇拿她没法子,替她掖好被角嘱咐灵未不要叫醒她,独自回了清安殿。
殷祇一直不提送聂尘回周国,满朝文武百官也纷纷故作不记得。
朝阳殿那里终于有宫女发现端倪,于是寻到灵未求她给谢嫣传话。
“娘娘安排在朝阳殿的几个宫女递了话过来,说纪贵妃与一个男子时常在朝阳殿里私会,此举不异于秽乱宫闱。娘娘,我们需不需将此事告知陛下?”
能和纪语凝在宫里私会的只有聂尘一个人,原男主坚持不懈在殷祇头上动土,谢嫣不会就此放过这个机会,果断阻止灵未:“宫妃和外人往来若令旁人得知定会笑话陛下,陛下近日忙于政务怎能浪费心思在这些儿女情长上?”
灵未连忙称是。
聂尘在偏殿素来闭门不出<br/>,一旦出了殿门他便会被过往的宫人指指点点,他能忍得一时屈辱向殷祇俯首称臣,并不意味着他亦能受得住比他低贱之人的羞辱。
宫里渐渐有流言蜚语传出来,聂尘在偏僻的偏殿也有所耳闻,当即与纪语凝商定在赵余迁居的鸿胪寺驿站会面。
鸿胪寺守卫森严,但纪语凝打着病重的幌子扮成使臣的书童混入驿站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嫣雇马车暗中跟过他们几次,聂尘是三人之中最警觉的,凡见到有人或者马匹靠近尾随,不论是不是过路的路人及朝中勋贵皆会更改路线。
谢嫣前几次吃了亏,最后一次终于让她在鸿胪寺附近一家酒楼里意外捉到三人的身影。
赵余还需早日回鸿胪寺,于是付了银两向剩下来的聂尘、纪语凝告辞。
纪语凝做妇人打扮,额头上裹着农妇们常带的头巾,她身上穿着不显身段的碎花袄子,脸上的肌肤用姜汁水涂成了蜡黄色。
聂尘慎重道:“开春后是宣国一年一度的春猎,殷祇每年都会带着臣子将士前去,你切勿忘了求他带你一同前往。”
纪语凝怏怏不快端起被子抿了口水:“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去了又有何用?”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安排人以诱饵诱殷祇深入树林深处,待他分不清方向迷路之际,你用匕首刺中他要害脱身,我会前来接应你。殷祇一死,我们的复国大计也算完成了十之七八,日后再同赵余周旋即可。语凝,成败在此一举你莫要手软。”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叫她语凝,从前在大周东宫花前月下之时,他也未这般叫过她的闺名。
纪语凝对他的说教差遣无动于衷,满桌的佳肴摆了一桌子,她一点食欲也无。
她仰头看他因为兴奋而微微扭曲的五官,忍不住将自己心口藏了多日的话问了出来:“事成之后你会如何处置我?”
聂尘目光躲闪,移开眼避而不谈,顿了许久才敷衍道:“自会带你回去。”
纪语凝一拍桌案扔下手里的木箸,苦笑道:“带我回去?大周对女子的贞洁名声看得那样重,似我这般二嫁之身哪里还有容身之处?”
她说得可怜,谢嫣听得也感慨万千。
纪丞相已在战乱中身先士卒守城而死,丞相府的亲族们迁的迁,死的死,纪氏嫡支在京城的这一脉里唯剩下纪语凝一人。
如今纪语凝没了家世依托,没了聂尘宠爱在京城根本无法活下去。
聂尘堵死她所有的前路,连后路也未给她留一个,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聂尘握住她的双肩诱哄她:“语凝,你要信我……国破家亡这些苦难我们都一一挺过来,只差这最后一步的大胜。若我还能活着回去,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聂种马最后一句戳中原女主内心最柔软之处,纪语凝泣不成声抱住他:“妾身如今无父无母,亦无子无同族,妾身只剩下殿下……”
谢嫣:“……”就知道原女主的智商靠不住!这比殷祇对她的好感度还负的智商究竟是怎么帮助纪语凝在原世界当上女主的?!
撇开这日的糟心事不提,结合系统面板上的剧情介绍,谢嫣将春猎那日的阴谋猜了个大概。
总之就是殷祇带着诸位臣子前去上春苑狩猎,聂尘和赵余事先布下诱饵在森林里守株待兔等着殷祇。
殷祇瞧见平日里猎不到的玩意便卯足劲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他越走越偏,箭囊里的羽箭全部用尽。蒙了面的纪语凝从一边的树影后闪出来,一剑将他刺成重伤,如若不是过路的樵夫救起他,殷祇只怕就这样死在了上春苑。
谢嫣事先做了万全准备,将春猎用得到的东西一一备好。
殷祇入冬以来常常去谢嫣的梧桐殿小坐,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慢慢缓和,太后瞧着愉悦也不再催促他们绵延子嗣。
大多时候殷祇来她的梧桐殿别无他求,唯一的要求便是命谢嫣陪他下棋。
谢嫣的棋艺一如既往的烂,殷祇大发慈悲一次让她十个子都能叫她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烂的原因实在与她聪敏不聪敏无关,反而和系统脱不了干系。
输了第一百零一次的谢嫣愤愤不平:“系统都赖你害我老输!”
L-007:“?”
谢嫣想掀翻棋桌:“要不是天天玩你那自带的破烂五子棋,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分不清这两种棋有什么区别……”
殷祇捏着白子颇鄙视:“怎么这么久你的棋艺也不见长进?”
谢嫣从他的棋篓里倒出一半的白子,再将空荡荡的棋篓还给他:“宫里会下棋的多的是,陛下若真是求贤若渴不如去朝阳殿走一遭。”
殷祇闻她此言却薄唇一勾勾出个慵懒的笑,半靠在扶椅里仰面瞧她:“皇贵妃是在吃醋?”
谢嫣抱着汤婆子回以一笑:“不敢。”
宫里的草木在岁月的浣洗下一天天变得旺盛鲜嫩,杨柳纷纷抽出枝条争先恐后向着太阳展开最柔顺的姿态。
谢嫣方从太后那里得知殷祇三月初春猎的消息,鉴于还需提防聂尘和纪语凝在春猎上给殷祇下刀子,遂转身求殷祇带着她一同前往。
“春猎是在上春苑,上春苑里头的飞禽走兽比你这辈子在别处见过的还要多。进去狩猎的多是武将,你在宫里好好陪着太后便好,为何心血来潮要随孤同行?”
殷祇的态度摆明不愿允她同去,随从的人选里尚有聂尘,聂尘在的地方纪语凝必定也会出现,原女主与原男主凑在一起,没事都能被他们两鼓捣点事出来,因此谢嫣无论如何也要趟这趟浑水。
“陛下有所不知,臣妾唯有待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才不会被人三番五次泼脏水。陛下去了上春苑,宫里不乏有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将臣妾挤下皇贵妃的位置,刺客那件飞来横祸在前,臣妾甚是惶恐。”
她的语气和神色不见得有多么惶恐不安,但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抬起眼帘向他投来期许的目光,殷祇便有点受不住她这双眼睛带给他的蛊惑。
除去担心她在上春苑的安危这点,殷祇私心实则很希望她能随行。
将士们的女眷害怕遭猛兽撕咬不敢移步上春苑,只敢在苑外驻扎的帐篷里嗑嗑瓜子说些眼下流传于京中的逸闻趣事。
陆嫣然出身将门,骑马射箭的技艺虽然不敌男子,但在京中的贵女和夫人中已是一枝独秀。
殷祇甚至能联想到她素袍箭袖跨坐于骏马雪白的马背上,俏生生停在他身侧时袍裾在微风中猎猎飞扬的明艳模样。
他心中甜得快要流出蜜来,却不愿叫陆嫣然窥出他心底所想嘲笑他沉溺于儿女情长,于是面皮上维持着漠不关心的面具道:“你既如此坚持,孤准了你便是。”
春猎那日,殷祇的仪仗浩浩荡荡绵延数里,谢嫣猜得十分精准,殷祇的身后果然还跟了个人出来。
谢嫣担心她一身善骑射的窄袖短衣太招聂尘怀疑,所以依然由灵未服侍宽了正装出皇城,只暗自嘱咐灵未将窄袖与靿靴收拾好带出来。
纪语凝跟在殷祇身后,个头娇小只及得到他肩下的高度,她是奔着杀人的目的才来的春猎,故而一身素色短打极为惊艳。
殷祇掀起帷裳将纪语凝推至谢嫣轿中,扔下一句“托你照顾”就没了下文。
谢嫣接下被殷祇“抛给”她的原女主,她们俩三观不同不是一类人,一路上听着马车辘辘压过石子落叶的声响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纪语凝试图打破僵局:“娘娘缘何不在宫里养神却要跟着陛下去春猎?”
谢嫣满不在乎:“在哪里待着都是要被害的,出来瞧瞧风景好歹还能死得顺心点。”
“……”
纪语凝尝试用无数个话头撬开谢嫣的嘴套出殷祇过往,然而她油盐不进,愣是没吐出半点有用的来。
上春苑位于京郊,四面环着高山,高山合抱的谷底处还有一个不算小的湖。
山林里树木密布,连阳光也很难透过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
京都军领兵驻扎好御营,勘察一番圈起一片围场用于今年的围猎。
殷祇站在看城上向远处射出一只羽箭,闪着寒光的箭尖如瞬息的闪电劈入远处山林,惊起一滩飞鸟。
殷祇引诸将士奔向猎场,聂尘并不急着跟上去,他伸手从怀里取出方帕擦拭自己腰侧的一柄短匕。
纪语凝借口腿乏进到帐中歇脚,谢嫣立在看城上目送殷祇消失在天际的背影。在看城下擦刀的聂尘忽的扬起头,看着谢嫣谦和地笑:“娘娘不去歇息?”
谢嫣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周王替本宫护着点陛下,莫叫他被野兽弄伤。”
“陛下吉人天相,娘娘自可放心。”
见谢嫣入了内帐,聂尘嘱咐身边的侍从:“看着陆嫣然,别叫她跑到林子里。”
谢嫣拆开包袱将窄袖短衣换上,又在灵未的伺候下原封不动套上正装。
灵未擦去她额角汗珠疑惑不解:“今天天热,娘娘何故穿得如此繁重?”
谢嫣但笑不语。
聂尘百般阻止她插手此事,两个侍从一直守在她帐门外不曾移开过眼。
谢嫣靠在小榻上等灵未趴在桌上睡着了拿起茶壶泼了自己满脸,她咬破中指将血涂在嘴角边,又微微扯乱发髻和衣襟,捂住肚子气息奄奄闯出帐外。
两个侍从眼疾手快就要拦住她,谢嫣扯住一人的酸穴往死里掐,她瘫软在地腹痛不已几乎说不出话来:“……告知陛下……茶水里被人下了毒……”
主子只说让他们拦着宣国皇贵妃,却没说眼睁睁就让她中毒而死。
两个侍从忧惧身负毒杀嫔妃之罪,一时慌了神。
被谢嫣掐的那个捂着手腕冲另一人吼:“人都要死了还看什么看!快去寻殿下回来,她是太后的侄女,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宣帝定饶不了我们殿下!”
两个人跌跌撞撞互相搀扶着走远,谢嫣利索从沙土里起身,夺路狂奔到马厩里才停下。
马官碍于她的身份不敢上前拦她,原主陆嫣然是会骑马的,谢嫣也承了她的骑马天赋,她寻了一匹看似温驯的白色骏马,熟练解下捆在柱子上的缰绳,牵着马踩住脚蹬子漂亮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背。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