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了都心下恻然。
……
半个时辰之后,李左车带着剩下的人马退到后山,身边尚有三百余人跟随,当中女兵占了一大半。一百五十多名男兵连同胡大娘在内有四十多名女兵留在了沙婆岭的前坡。留下来的人大多数已经阵亡,像胡大娘那样受伤很重的也自愿留了下来,他们知道自己除了给队伍增加负担之外,帮不上任何的忙,自己还要忍受那无尽的痛苦,最后还是会死去,倒不如留下来能得以解脱。同时他们也承担了断后的重任,视死如归便是他们的信念!
数里外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在天上炸响开来,前坡的烈火冲天燃起,熊熊的火光印得半天通红,虽然离得很远,李左车还是感到一阵阵的灼热,他紧紧握着刀柄,狠狠的跺跺脚,大吼三声后,胸中的撇闷稍退,长刀一挥喝道:“咱们走!”
一众太平军男兵、女兵默默的往南而去,不时有人回头望去,望了之后,女兵们都是低声垂泣,男兵们则是满眼的怒火,一股浓烈的悲凉恨意盘旋其上,久久不散。
行出数里,也没见清军追来,李左车略略松了口气,前头出现一个小镇。这个镇子日前他们曾路过,名唤金隆镇,前面只因要赶路,太平军并未进到镇子之内,只是绕道而行,但远远看过去,镇子里的百姓似乎看到镇外过兵,家家户户都紧掩大门。
此时南归再过金隆镇,李左车也没打算进镇子,正打算吩咐兵马绕道而行,忽见前头哨探的几名太平军快步跑了回来,到了跟前大声说道:“李大哥,东南面官道上有大队清军过来了!看旗号还是沙婆岭和我们交战的苗人外小!”
“什么?!”李左车大吃一惊:“他们是长翅膀飞到我们前面去的?”话音才落,李左车已经明白过来,从前在广西恶战之时,太平军也经常占着熟悉地形,又是走惯了山路的,所以经常能抢在清军前头,这次形势反过来了,苗兵同样善走山路,清军中定有熟悉路径之人,有算到他们急于南撤,所以能抢到他们前头拦截。
李左车拔出长刀怒喝道:“叼那嘛,清妖欺人太甚!咱们进镇据守,和这些狗清妖拼了!”冲天的怒喝声四面响起,三百余名太平军返身进到金隆镇,占据镇中各处险要之地,火枪、弓箭排布好,准备和清军接仗。
……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金隆镇上空硝烟弥漫,一名清军把总躲在镇外的矮墙之后,偷眼看了看镇内的情景,跟着扯开嗓子大喊道:“尔等长毛听了!强弱悬殊!胜负已分!投降可免一死!”
话音才落,镇内便是一阵广西口音的土话骂了出来,那把总叹口气向身旁一名兵勇道:“回去禀报胡大人,长毛不肯投降。”那兵勇应了,返身往镇外跑去。
镇外里许之外,胡林翼面沉如水的望着金隆镇,几条进镇的通路之上铺满了清军和太平军的尸首,四面八方清军守住了要道,筑砦垒壕或接着原有民居矮墙构筑了阵势严守。
早间沙婆岭一战,胡林翼见长毛放火烧山便知他们要南窜,便请彭玉麟回去搬兵,自己带了苗兵绕道追赶,在金隆镇附近截住这支太平军。长毛领兵之人似乎也知道再逃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据镇扼守。从午后彭玉麟带了八百援兵到来后,清军十几次攻打,都被太平军打退。最后一次攻打太平军似乎药子已尽,愣是一枪没放,胡林翼心中敬重这些长毛,便命人去劝降。
听了前军兵勇的回报,胡林翼闭目长叹一声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罢了,罢了,吩咐各军冲杀进去,悉数剿灭吧。”
彭玉麟皱眉道:“胡道台,他们是反贼,还是大清子民么?”
胡林翼摇摇头苦笑道:“雪琴,你还是唤我贶生兄吧。”跟着他走上前数步,指着四面道路上铺满的尸骸道:“他们也是活不下去了才会铤而走险,原来也都是良民百姓的啊。”
彭玉麟默然不语,这时候数匹快马奔至跟前,却是向南哨探的马队,哨探的把总满脸惊恐的说道:“大人,南边有大批的长毛贼明火执仗而来,总有近两千之众!离此地不过三里路了!”
彭玉麟急道:“贶生兄,咱们先杀进去吧!否则便不能剿灭此部长毛了!”
胡林翼皱眉沉吟片刻道:“传令各军撤围北返!”
彭玉麟大急:“贶生兄,这……”
胡林翼缓缓说道:“此刻天已快黑,敌情不明,不宜接仗,若是到了黑夜,敌我不辨,厮杀起来恐为贼所算。保全自己方能制敌,今日杀贼已知真长毛悍勇战法,咱们需做长远打算,若是败于一役,身后便更无可战之兵了!”
彭玉麟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当下胡林翼喝命大军缓缓结阵后退,殿后兵马亦是严阵以待,丝毫没有破绽露出,清军便缓缓退往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