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继续推向冬日。对于谋芊芊这个来自南方的人来说,京城的冬天实在太冷了,让她每日都要抱个小暖炉才肯出门。
从江南回到龙府已有四、五个月,而谋芊芊在龙府的生活,也从一开始的被人漠视,变成了现在名符其实的龙府少夫人。
除了婆婆坚持不承认她这个媳妇外,谋芊芊的生活可说是非常愉快的。
每天,谋芊芊都要做的一项功课,就是走到龙夫人面前让她骂一顿。
倒也不是谋芊芊喜欢找骂挨,而是她与婆婆间的互动就是如此,只要婆婆见到她就会非常生气,若不骂骂她就好像会浑身不舒服似的。
而谋芊芊也早就习惯了,每天仍是笑眯眯地去请安问好。
因为谋芊芊认为,婆婆既然是龙珀的娘亲,当然也就是她的娘亲,她不希望让龙珀为难,所以把一切的不愉快都忍下了。
反正被骂也不会掉块肉,谋芊芊也就把婆婆的侮骂当成耳边风,听听就算了,从不放在心底。
虽然谋芊芊可以潇洒地不把它当成一回事,但很显然,婆婆就没这么好修养了那年的初霜方落,龙夫入便跟着卧病在床。
罢开始,大夫只当她是因为心情郁而引起胸际发闷,在开了几帖通气的藥方后,便打道回府了。
但龙夫人吃了藥后却不见起色,反倒变得咳嗽不止,不是发烧便是发冷,忙得大夫一会儿开祛热的藥方,一会儿开活血的藥方;而服侍的丫环也是一会儿给她添被子、一会儿给她扇凉风
总之,所有人都忙成一团,但龙夫人的病情却没有丝毫起色。
日子一天天过去,龙珀表面上仍是一派冷静,但私底下四处延请名医的动作,却是越来越频繁。
这一切,谋芊芊全都看在眼底。
但她再怎么担心,也只能在一旁看着龙珀操劳,而无法为他分忧。
“小姐,我们该去送膳了。”谋芊芊的贴身丫环绯儿,打点好膳食后,轻声提醒发呆中的谋芊芊。
“喔。”谋芊芊回过神,她深深吸了口气,想要打起精神,但不知为何她一口气才刚吸进鼻中,早该闻惯了油味,竟教她难受得几乎作呕。
“小姐,你没事吧?”绯儿关心地问道。怎么小姐一脸难受的模样?
“我没事。只是突然闻着这油烟味有些难受。”谋芊芊勉强扬着笑痕,不想让绯儿担心,便率先走出厨房,往龙夫人的寝室走去。
绯儿回想着谋芊芊方才几欲作呕的模样,再一回想谋芊芊近日的身体状况,绯儿表面不作声,但心底已有了计较。
自从龙夫人病倒后,龙老爷便另外准备了一间干净的寝室让龙夫人体养,现在龙府最外闹地方也就是那里了,不时有丫环进进出出,又是送藥、又是为龙夫人添衣扇凉
谋芊芊还没走到寝室,远远地就看到管家福伯走出寝室,一脸忧愁的模样足以说明不久前大夫前来诊断的结果。
“福伯,大夫怎么说呢?”虽然已猜到几分,但谋芊芊仍是不死心地问道。
埃伯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摇着头。
“少夫人,你又给夫人送饭来了?”福伯看着绯儿手里挽着的食盒,连忙转移话题道。
“嗯。”知道福伯不愿多谈,谋芊芊也没再追问,只是轻声说道:“跟往常一样,千万别让娘知道这饭菜是我做的,我怕她的心情会变差。”
婆婆一向不乐见她,谋芊芊非常清楚这件事。
在婆婆初卧病在床时,谋芊芊曾去探望过她几回,但每次都被气坏了的婆婆赶了出来。后来为防婆婆的病情继续加重,她只得选择待在寝室外,让人把她带来的补品送进去。
但这样仍不足够,婆婆从不接受她送去的补品,后来还是她请人瞒住这些补品的来源,全都推说是龙珀送去的,这才让婆婆不再动气。
而这方式,成了谋芊芊唯一能为婆婆做的。
一旁的绯儿看着脸上明显写着担忧的谋芊芊,绯儿向来平静无波、少有表情的脸孔,终于隐隐浮现一丝过意不去。
“那我先给夫人送饭吧!”
说着,福伯就想从绯儿手中接过食盒,可不知为何,一向乖顺的绯儿此刻却是紧紧抓着食盒,不愿放手,她半垂着眸,似在思量些什么。
“绯儿,把食盒交给我。”
埃伯以为她正发呆,不由得扳起脸,声音里也了丝严厉。虽说绯儿是谋芊芊带进门的丫环,但她也是龙家的丫环,怎能大白天的就在主人身旁发呆?!
闻言,绯儿也跟着回过神,她抬眸看向谋芊芋道:“小姐,绯儿略通医理,希望小姐能给绯儿一个机会,为夫人看看病。”似是做下决定,绯儿直勾勾地看着谋芊芊说道。
“绯儿你”谋芊芊一呆,她从不知道自个儿的丫环懂医术。
虽然谋芊芊是第一回听说这件事,但她并非不相信绯儿的话,因为绯儿是绝不会欺骗她的。
若说谋芊芊这个主子都如此讶异了,更别提管家福伯一脸不信的表情。
“在小姐捡到绯儿之前,绯儿曾习过医理,所以请小姐相信绯儿。”绯儿坚定地回望谋芊芊,眼底没有一丝怯弱,清澄的神眼显示出她对自己的信心。
曾经,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提及这件事,但现时的情况却又让她不得不撕裂自己的誓盲,重拾金针行医。
绯儿与谋芊芊相识经过很简单,那是谋芊芊刚开始扮小乞丐在街上游荡时,沦落街头她在雨中被谋芊芊捡回迎春阁。
后来,她就留在迎春阁,成为谋芊芊的贴身丫环。
她从不提起自己的事,而谋芊芊也从未追问,让绯儿在迎春阁内默默过活,有时,绯儿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没想到今日她竟想主动重拾金针。
谋芊芊等于是她的再造恩人,绯儿不再犹豫,即使这个决定可能会使她的身分曝光,绯儿也不后悔。
“就让她试试吧。”
淡淡的嗓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众人回头,是龙珀。
“夫君。”谋芊芊显得有些讶异,没想到今日龙珀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学的可是正统医理?”龙珀看着绯儿,问道。
其实龙珀并不在乎绯儿的答案为何,因为京城里能够延请的大夫,他几乎都已请遍了,就连藏在深宫的御医,也经由小熙的帮忙,而给请回府过。
但不管他请来多少大夫,母亲的病情却无丝毫起色。
如今,龙珀的想法已是能多找一个大夫,就是多一个机会。
“我不知道何谓正统医理。”绯儿回望龙珀,在福伯满脸惊恐的表情中,她又补了一句“但我从没医死过人。”
龙珀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淡淡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直到绯儿踏进龙夫人的寝室,原本呆愣住的福伯这才回过神来,他望着龙珀,满脸担心地说道:“少爷,这么做好吗?那个绯儿也不知是从哪个江湖郎中学来的医术,贸然让她为夫人看诊,不免危险啊。”
“福伯。”
“老奴在。”
“绯儿是芊芊的丫环,绝不会不知分寸的。再说”龙珀转头看向福伯,淡淡开口道:“我已经听腻了那些大夫说什么‘在下学医不精,还望另请高明’,如果绯儿对自己的医术这么有把握,何不信她一回?”
闻言,福伯不由得住了嘴。
谋芊芊靠到龙珀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从两人交握的手中,只有她知道,现在龙珀其实才是最担忧的那个人。
一刻钟后,绯儿终于走出寝室。
谋芊芊连忙冲上前,没预料到会在绯儿脸上见到一只清楚的五指印。
“绯儿,你的脸是怎么了?”
“没什么。”
绯儿摇了摇头,不打算说出自己刚进门时,就因为龙夫人认出她是谋芊芊的贴身丫环,而被甩了一巴掌,但在场的人又有哪个猜不出这印的由来?
“夫人的病状是体内冷热交缠,再加上气血太虚,所以她才会一下子发冷,一下子发热,首要之务就是为她调养身体,再佐以温补的汤藥祛寒解热,如此夫人的康复之日便不远了。”
绯儿清清楚楚地说道,但这些话不知多少大夫都说过了,所以龙珀脸上并无欣喜的表情,接着,绯儿又说:“其他藥方的取得虽然容易,但这个病需要特别的藥引子,我曾问过厨房的大娘,之前的大夫都没使用过此一藥引,所以夫人的病才会迟迟无法根治。”
“什么藥引?”龙珀一边问着,一边脑中开始盘算着要以何种管道敢得藥引,只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母亲除去病痛。
“双心人的血。”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首先回过神的还是谋芊芊。
“绯儿,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世上哪来的双心人?”人只有一颗心,不是吗?!
绯儿没有应声,只是抓起谋芊芊的手,定定听了一会儿脉象。
“果然没错,小姐你就是一个。”缮儿一脸平静地说出令人惊讶不已的话。
“我是双心人?”谋芊芊指着自己,怎么她从不知道自己有两颗心?!
“是的,恭喜小姐有孕了。”绯儿这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痕。“所谓的双心人其实指的就是孕妇,因为只有孕妇才会有两种脉象。”
身为谋芊芊的贴身丫环,绯儿自然很清楚她的身体状况,之前谋芊芊癸水迟迟未来,已让绯儿有些怀疑,再加上方才她因油烟味而感到难过的模样,让绯儿更加怀疑。如今一听脉诊断,这才完全证实了课芊芊已怀有身孕。
绯儿说得正经,但在场所有人又呆住了,简直不敢信会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这么重要的消息。
“我、我先去通报老爷”说着,福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当然得早早告诉老爷。毕竟,为了夫人的病情,老爷已有好一阵子吃不好、睡不下了。
“那么用我的血就能做藥引了吗?”谋芊芊轻轻启口问道。
“若能用小姐的血就藥自然是最好的,毕竟小姐现在怀的是龙家的孩子,就气血的滋补上对夫人最为有利。”绯儿顿了下,又接着道:“虽然用藥只需取五钱的血,但每煎一帖藥,就得再取一回的血,而这个藥必须每日三帖,连续吃上一个月。如此小姐你可愿意?”
“我愿意。何时可以开始让娘服用?”毫无顾忌地,谋芊芊应允。
“越快越好,夫人的病情已经拖了好一段日子,再不医治恐会留下遗病。”绯儿又低头细思了一会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马上让夫人服第一帖的藥。”
“我知道了,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说着,谋芊芊抬脚就打算跟绯儿走了,龙珀拉住她,他的目光落在谋芊芊仍然平坦的小肮上,无法相信里头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夫君,怎么了吗?”谋芊芊微笑,知道怀孕的消息让她心情大好,一个孩子呐!不知“他”是男或女?仅仅只是猜测,就让谋芊芊觉得非常愉快。
“绯儿会好好照顾我们的,你就别担心了。”谋芊芊轻抚着自己的小肮,笑得一脸甜蜜。
“请姑爷放心,绯儿同时也会为小姐煎煮滋气补血的藥汤,只要多加注意,对小姐的身体不会有损害的。”
直到绯儿再三保证,龙珀这才勉强放手,看着两个女人的身影离去。
龙珀回头望向寝室大门,不知母亲到底了不了解,其实她拥有一个好媳妇?
许是绯儿的医术真的高明,许是双心人血发挥了作用,龙夫人不过是吃了几天藥,病情便明显地好转。
她不再因身体忽冷忽热的痛苦而发脾气,就连精神也好得多了。
只是,在谋芊芊的要求下,龙夫人完全不知道这使她病痛减轻藥汁里,有着谋芊芊的血液。
因为谋芊芊敢说,如果让龙夫人知道了,她宁可病死,恐怕也不肯吃这藥的。
这一日,谋芊芊照旧放了血,让绯儿煎煮藥汁,据说这藥汁极难熬煮,稍有不慎便会完全走样,所以绯儿从不让人插手这工作。
谋芊芊就坐在一旁,读着来自江南的信,那是母亲的来信,信上说了,近日将有一个人会去拜访她,但不知为何,信中并未提及那人是谁。
她侧着头,不意间露出腕际上的层层白布,谋芊芊的眼一落,就看到那刺目的白布,她轻轻抚着那包裹妥当伤处,有些不敢相信这伤口居然完全不痛。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