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娶到她也很困难,可是现在
他连想都不敢想。
狼骁活了几千年,铁打的汉子,流血流汗不流泪,他胸腔微微起伏,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会儿,下了床。
他心里不痛快,自然要找别人的麻烦,虽然是他的授意,但是那些看了她身子的人,都要死!
他面容阴沉的出了门,却停在了大门口,是啊,那些人都该死,所有伤了她的人都该死。
最该死的人,就是他自己。
狼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曲起一条长腿坐在床沿上,透过开着的窗户注视着远方。外面夜色深沉,天边只余微弱的星光,他胸口的郁结散去了些,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万籁俱寂,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比墙角的植物还要安静。
也是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充斥着求饶和哀叫声,这声音带着尖刺,将他刺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他心跳加剧,轰鸣若雷,一瞬间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狼骁抚住胸口“芊芊”
他将全身的功力运到掌心,滚烫的结印在他的手心聚起,这是他的绝技之一,火焰掌。
狼族的族长世代传承的火焰掌,一击必杀。
枭阳很好,无论是作为一个后辈,还是一个领导者,他都有足够的资本笑傲群雄。他从未得到过自己的称赞,狼骁也从未想过要成为一个好父亲,如今看来,他什么都没做好,父亲,情人,丈夫,他一直都很失败。
芊芊大概也觉得自己很失败吧,她一定恨不得杀了他吧!
不过没关系,就算他想要对她好,她恐怕也不肯要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她子虚乌有的幻影,温和的笑着,将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做过很多错事,既然无法弥补,那就达成她最后一个心愿。
如果他亲手帮她杀了自己,她会不会开心一点?
狼骁默默的想着,一瞬间的工夫,他的嘴角就冒了血,身子也无力的向后倒去。
“芊芊”他难得温柔的笑眯了眼,冷厉的眼角似有亮光闪过“我很喜欢你。”
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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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骁感到自己的身体又冷又热,像是在经历冰火两重天,他捂住了疼痛不堪的胸口,这一刻竟然无比的安心。
既然恨我,那就恨我一辈子吧,芊芊。
如果能用这样的方式记住我,那我也死而无憾了。
他微笑着闭上眼睛,世界褪成黑白两色,寒冷潮湿。他站在黑白世界的界限上,面容苍凉,远处似乎有钟声响起,是谁在不停念,尽此一报身,同声极乐国,是谁让他舍不得离开
他的灵魂游离,看不到他的房间闯入了一个人,枭阳拧眉看着他倒在床上的身躯,扶起他,灌下了黑漆漆的药汁,保住了他微弱的呼吸。
他什么也不知道。
半夜的时候,芊芊忽然感到心神不宁,父亲今夜出门未归,她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忽然觉得喘不过气。她起了身,四周阒寂,空荡荡的夜晚,月色如涂霜,树影摇窗,她的心中有什么向下沉了沉。
窗棂半开,她站在窗口,裹着白衣,身形消瘦,大脑一片空白。天地如炉鼎,浩大空旷,她怔怔的看着不远处鬼魅的黑雾,心口像被谁重重的砸了一拳,钝钝的痛。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诡异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夜雪一片白,天地寂静,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芊芊抱紧了手臂,听着耳边簌簌的声音,视线白花花一片。她转身合上窗子,擦去脸上沾上的雪片,准备上床睡觉。
忽然听到有人往窗上扔石子,啪,啪,啪,声音沉闷,一声叩一声。她回身望去,便看到角落里站着个模糊的影子,形容几分萧索。
凉风阵阵,他衣着单薄,面色憔悴,苍白如纸,那双眼睛却很亮。
她没有掌灯,只能在他走近时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只有那双眼,让她移不开目光。他静静的盯着她,眼神出奇的平和“芊芊”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芊芊眼中有泪,将落未落。
漫天的雪片落入他眼中,幽静深远,冰凉一片。
无声的落雪似乎能将一切掩埋,夜色如此寂静,如此喧嚣。
“你你怎么来了?”芊芊听到自己心脏不受控制急跳的声音,不再看他,转头去关窗。
“我来跟你告别。”他微笑着,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
芊芊一躲“你要去哪儿?”
狼骁静静的望了她许久“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回来。
他在雪中立了一会儿,缓慢的转过了身,最后看她一眼,走进了黑暗之中。
芊芊茫然的站在原地,眼前除了模糊的落雪,一无所有。她疑心刚才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关上了窗子继续睡去。
后半夜的时候,她发起了热,迷迷糊糊的想起他最后那个温和的笑,总也睡不安稳。
第二天,狼王自杀的消息便传了个遍,芊芊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如遭重击。
她又想起昨夜。
昨夜她见到的人,是她的幻觉,还是他走之前真的来向自己告别。
他怎么会出事呢?
他那样的人,就算是所有人都死绝了,他也不会自杀的,不是吗?
不会的,绝不会的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眼前晕黑,他出事的消息如同一根刺猛扎过来,她的心被紧紧揪住,强烈的刺痛传遍了全身。
骤然间,她全身失去了力气,那口涌上来的血,却终是吐了出来。
一旦开始,便停不住。
“芊芊,芊芊!”她好像又听到他爽朗的声音。
她惶惶然回头,谁也没看到。
可她又分明看到了——
她成年的那天,他带着哥哥来道喜,他千杯不醉的一个人,那天却喝的微醺,英俊粗犷的脸上镀着一层红光,那双冷厉的眼此时却有三分醉意,有星光落入其中,倒映着灿灿银河。
他打败钟鸣成为妖王的那天,浴血而来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身上是累累的伤,衣服已经被血染得看不清原色,却仍是神采奕奕,撕风裂雾,光华照眼,对着她发出求爱的长啸,肆意缠绵。
他握着她的手,要她等自己回来,他咄咄逼人的吃着醋,质疑着她和父亲的关系。
他明明对自己的报复和挑拨极尽愤怒,一转眼却向她求婚,郑重的告诉她,一生只爱一人
“以后,叫我骁叔叔。”
“他能给你什么?他能给你的,我都能加倍给你。”
“我舍不得杀你,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我来跟你告别。”
“芊芊”
她的心沉入了泥沼之地,目有哀色,面色寂白,她所有的情绪被一层层冻住,成了梗在心头的一根刺,刺破血肉,鲜血淋漓。
她恨他吗?
当然恨,恨他,也怨他,恨他的无情,怨他的背叛。可是再恨,再怨,他总归是活着。
总归是好好的活在那里。
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死。
他怎么会死呢?
芊芊心底的涩意一点点涌了上来,沉沉的痛压在她的心上,连呼吸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