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脚步缓急,分明是———
一个红衣女子如一团火冲到近前,小蛮腰,黑皮靴,腰间缠一根金丝牛筋绞成的鞭子,娇艳的脸上满是怒火和不屑,园中的侍女和侍卫们跟在身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哼,一个破园子,我有什么进不得,还敢阻拦。”
董玉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用半生不熟的胡语回敬道:“哈,原来是你,上回输得不够惨,这回又来现世?”
现世用中原的话说出,红衣女子不懂,但前面的话是懂的,想也知道那不是好话,气急之下,反手抽出鞭子,向那张满是嘲讽的脸划去。她的脸毁了,还敢这么嚣张吗?她满心快意地等待她的惊叫。
鞭梢在距那张脸三寸处被一只手捏住了,一只白玉雕成的手。云萧微笑道:“玉儿,怎么能对白姑娘无礼,我们忝为主人,对客人总要客气些,即使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白明珠沉着脸,用力回夺,忽然向后倒去,原来云萧松手了。眼看就要撞到雪地上,不由得闭上眼睛,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挽住了她下坠的力道。睁开眼,是云萧笑吟吟的脸,恨声道:“不要你假惺惺。”
云萧没有放手,笑道:“白姑娘有话,不妨起来再说。”
白明珠借力跃起,看到董玉冲她做鬼脸,周围侍女窃笑不已,心下大怒,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咬咬牙忍住了。云萧见她行为反常,大是诧异。
白明珠一双眸子像是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不要以为你假惺惺充好人就能收买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董玉接道:“哪个稀罕?”
云萧含笑听着,心中失笑,这任性刁蛮的白姑娘和天真莽撞的董玉倒是针锋相对,谁也不吃亏。却见白明珠不理会董玉掉衅,一字一句往下说,董玉在旁边见缝插针,一唱一和,倒像是在演对台戏。
“我和赫连大哥青梅竹马,一起玩耍长大,我从小便爱他———”
“恬不知耻。”
“他待我也与对其他人不一样,无论怎样总要哄我开心———”
“大言不惭。”
“他去智家做质子,临行我送他香囊,他珍而重之收下———”
“过后便丢。”
“他回到代国,没多久就去请我哥哥,可我知道他也是为了我———”
“自以为是。”
“我和他心心相印,你却来搅局,横插一刀———”
“是说你自己吧。”
“羽大哥爱的是我,他娶你只是为了政治利益,你也不爱他,为什么不把他还给我?”
董玉做呕吐状,最后一口气说完:“自作多情,自不量力,自讨苦吃。”再转头冲着云萧喊道“云姐,你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吧?”
云萧笑着,目光却如千年寒冰,悠然道:“白姑娘勇气可嘉,不过我不准备和任何人谈论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即使是对他所谓的青梅竹马。白姑娘如果有心,自行争取就是。我还有事,失陪。”转身离开林子。
白明珠望着她的背影,目光阴沉狠毒,忽然拔出靴中匕首向她冲去,云萧头也不回走着,一旁的侍女侍卫却慌了神,一拥而上阻拦,同时有人去报告掌管宫内禁卫的呼雅台将军。
一声惨呼响彻园林,匕首刺中一个侍女的肩膀,血流如注。云萧闪身回来,一把夺下匕首,打了白明珠两个耳光,侍卫也不再客气,把她拉到一旁,牢牢制住。云萧点了那侍女几处道,命人给她包扎,并扶下去休息。
走到白明珠身前,她一脸有恃无恐的神色,挑衅地望着她,云萧冷冷盯着她,她的眼中慢慢浮起惶恐,然而也有隐隐期待。云萧想起她来得蹊跷,行为古怪,而呼雅台到现在还没有来,心下不安,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听到外面又是一阵喧哗,一个血人奔了进来。
那人奔到近前,扑倒在地,云萧心中一动,亲自把他扶起,仔细一看,这个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人竟然是掌管王宫禁卫的呼雅台。心知出事了,伸掌贴住他的后心为他度气,轻声唤道:“呼雅台将军?”
呼雅台眼神渐渐回复清明,面色却灰白依旧,显见是救不活了。他一清醒,就一把扯住云萧的袖子,急急说道:“王妃,贼人作乱,你快找地方躲躲。”
云萧沉声道:“发生什么事?”
呼雅台断续道:“我听说王宫有人闹事,连忙赶过来,途中受到一群蒙面人袭击,我不是对手,拼死杀出重围,进王宫关了宫门,但他们说不定马上就到。王妃,属下护卫不周,有负大王重托。”
云萧想多问些情况,却见他目光涣散,气息微弱,手也渐渐无力,一股真气度过去,稍有好转,但神色迷惘,竟像是意识不清了。听他低语:“王妃,我和你说一件事,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云萧见他在这紧要关头竟要说什么不相干的事,想要打断,却又不忍心,心知如果有事发生,现在知道也迟了,索性听他讲完最后的心事。
“三年前,我奉先王的命令刺杀过王,我随王一起剿匪,王拼死冲杀,我却在他背后放暗箭。王伤得很重,伤好之后却没有追究,我也就一直跟在王身边。王很信任我,我几次想说出来,却一直没有说,我不是怕死,只是怕王失望,怕他不肯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