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着破烂、看来已经年过半百的叫化子自门外走了进来,众人目光都受他所牵引。
“我叫化子说,十年前的大事,莫过于是‘雪剑门’由北南迁。”
众人一阵哄堂。
原本那说书先生死里活贾言说完了白面书生白诗海与双手剑叶泉流两人十年前比试一事后,这客栈里的人声喧闹也该告了个段落。但没想到这时门外忽然进来个老叫化子,他一出口,便教店里所有人惊疑一阵,顿时又吵成一片。
“小姐,那叫化子在说我们”
“嘘!别说话!”竹芽儿才开口,那红衣姑娘立刻断了她的话。竹芽儿忙忙掩口止声。
“哼哼,贾老弟,好久不见。没想到兄弟你今天好兴致,居然在这里跟大家伙说起武林大事来了。”那前额微秃、身形细瘦的老叫化,行动极慢地移进客栈里。
这时店里众人都让他初出口的话给吊起了胃口,全没想到他一身破烂衣装的模样儿在平时可是进不了这客店大门的。
那叫化子慢慢向里面走来,身后五六尺处跟着一位二十来岁的高大少年,衣装也甚是破烂。
只见那叫化子已然走近人群中,那少年却在门边迟疑了半晌,才伸脚跨进店门,在边角寻了个座椅坐了下来,一脸委屈的脸色,看起来有点畏畏缩缩,甚是没有精神。
二楼上的红衣姑娘向那少年不甚专注的瞧了眼便将脸转开。她再看看那进了店的叫化子,想了一阵,却认不出他是什么人物。
竹芽儿这时说话了:
“小姐,我们走是不走?”
红衣姑娘让竹芽儿的话给唤回了神,她浅浅笑着,压低嗓子说道:
“哪能走,人家现在要说我们的事呢。”一拂衣袖,她便重新入了座。
竹芽儿将杯里注满新茶,跟着便在一旁安静坐下。
那老叫化手中持了根细竹棍儿,在人群堆边停下脚步。他抬脸向高坐在上的死里活看了眼,那叫贾言的说书先生立刻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向他拱手行礼。
“好久不见,牛兄,小弟在此跟您老问声好。”他弓身揖手。
那姓牛的叫化子哈哈两笑,嘴边念道:
“好说好说。”
他两人还未打完招呼,那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又讲起话来了。
“老叫化,不是要来给我们说说江湖大事吗?怎么现下又不说了?”
那老叫化子一听这话说的十分无礼,登时拉下了脸来。他不发一言,转身要走,可这店里人人对他口中那件大事早是兴趣满满,岂肯就此罢休?他转回身说道:
“老叫化什么都不会,惟一的本领就是讨饭。可那一点尊严还是有的。”
这时那死里活贾言说道:
“这位大哥姓牛,大家就称他一声牛大哥好了。叫一声牛大哥,听一个好故事,谁也不吃亏啊。”大伙一听,想想叫这老叫化子一声“牛大哥”也不是什么要命大事,便人口一声牛大哥长、牛大哥短的叫了个满堂响。
那老叫化子闷哼两声,似乎开心了点,脸色也没再那般难看了。众人哟喝着他给大伙说他口里的那件大事。
他举起竹棍,朝贾言比了一比,道:
“你们摆一张桌、桌上摆一张椅,让我和他面对面那么坐着,我便同你们讲那件事。”说完,他放下竹棍,动也不动地看着众人是何反应。
众人闻言先是一愕,随即便散了开来,当真为他在贾言对面搭上同样阵仗。那老叫化脸露笑容,神色颇是开心,他咧口笑道:
“好好好,老叫化子这一生中还没让人这么款待过,今天那可沾沾雪剑门的光,大大享受一日啦!”他脚尖往地下一点、竹棍一敲,清瘦的身子忽地向上拔高,大伙连眼也来不及眨,便见他人已经窜到那张桌椅上,稳稳地和死里活面对着面的坐下来。
他四下望了一望,众人仍为他忽然露了这么一“脚”而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老叫化笑了声,开口说道:
“说故事前,老叫化子还想讨杯酒喝。”他右手一伸,大是要酒之意。
客店老板见他又留了客人下来心底正是高兴,他轻声吆喝,连忙让店小二拎了两瓶酒过去。
老叫化子见了,连声叫道:
“不够、不够!”瓶口一歪,两瓶酒便干了。
楼下这群人正忙为那老叫化取酒,而二楼上的竹芽儿这时却低着声音向红衣姑娘说道:
“小姐,你瞧瞧那人”
竹芽儿伸手往楼下坐在角落边的少年一比。
红衣姑娘没理会她,眼光仍是看着那老叫化与贾言。她随口回了句:“怎么?”
竹芽儿抽回手,皱着眉头说道:
“小姐,那人是不是死啦?你瞧,他自一进店里一落了座,便在那里趴了好一段时间。旁边这么吵闹,他却动都不动,说不准这人真是死了呢?”
红衣女子怔了怔,转过脸去瞧那在角落边坐着的少年。
果然,他趴在桌上,像是死了似的,没有半点声息,就是眼前人声鼎沸他也不为所动。
她眨眨眼,心中疑道: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她随手自盘中捏了几颗果子,轻轻由指尖弹出,弯成一道道漂亮的弧线,往那少年背上砸去。
一颗、两颗、三颗她连续弹了七八颗果子,那少年才像是有了知觉,慢慢从桌上爬起,四下狐疑的张望着,眼光瞥见了落在桌上的果子,怯怯地向身遭一望,瞧着没人看在着自己,伸手一抓,便将果子尽数捏进掌中,再一颗一颗分送进嘴里,当成珍宝似的细细吃了起来。
“原来他没死啊。”竹芽儿喃喃说道。
红衣姑娘细细盯着少年瞧了一会儿,见他又要往桌上趴下。
她转回脸,对竹芽儿说道:
“你下去瞧瞧,看看那人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忙?”
竹芽儿闻言立刻轻步下了楼,往那少年身边走去。那少年见到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姑娘,半抬着脸,动作慢慢吞吞的,不知道正和竹芽儿说些什么。没会儿工夫,她拎着裙摆,蹬着步子回到二楼。“怎么回事?”红衣姑娘问道。
竹芽儿满脸是笑,神情甚是好玩。
红衣姑娘不解地拧了拧眉。
“你别净是笑啊,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衣姑娘一问,竹芽儿笑的更夸张了。
好半天,她总算忍住笑意,开口说道:
“小姐,他说他三天没吃饭了。”
红衣姑娘呆了一呆。
竹芽儿边笑边说:
“他说,他已经饿得快要去投胎了。”
“这”红衣姑娘微觉惊讶的顿住了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