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海面上飘荡着,如同某些热带神秘的岛屿般,向回游的鱼类们招着手,引导、诱惑着他们,朝被捕的路途前进。
到底是他捕获了月神,还是被月神的魅力所虏获?雷恩现在也弄不清了。
他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唇,痴望着鱼标傻笑,心底不断回味着早上那一吻的滋味。
月神他的月神!终于主动吻他
一思及此,他就忍不住咧嘴而笑。
那意味着什么?
回来再告诉你
他忆起早晨送他出门时,她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
回来再告诉你
是的。就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回来再告诉你
他狂喜地想咆哮。
他要狠狠地亲吻她,直到她喘不过气来;他要把她拉进房里,好好疼爱,直到激情染红她的双颊、氤氲她的眸子。他要把今天永远记忆,幻化为永恒不坠的光辉他要
“爸爸——”
凯凯的呼唤与拉扯让他从自我沉醉中惊醒。
“怎么啦?”他一脸不解地问。
凯凯的小脸写着明显的不悦。“鱼啦!钓到了,你也不拉起来,我-直叫一直叫都不理我。”
糟糕!嘴巴嘟得半天高了。“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没有注意到”他道着歉,手里仍忙着和海中的鱼儿进行角力赛。
“爸爸加油!”凯文见到雷恩与鱼的博斗,立刻抛弃前赚地替他打气。
雷恩涨红的脸与偾张的肌肉,显示他征服的欲望与雄心。船也随着人与鱼的缠斗而微微摇晃,细如发丝的钓鱼线是两雄相争的媒介,似乎这尾鱼也成倔强、不肯服输,一会儿窜到东、一会儿窜到西,意志力与意志力的抗衡,似乎没有休止。
雷恩的手开始感到火辣辣地痛了。眼前的对手十分得狡猾,忽左忽右地摆动,让他的施力备感困难。船艇的空间并不大,他小心翼翼地对付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会因施力的关系,被抛进海中。
“爸爸加油厂凯凯手舞足蹈,显示他的兴奋。
兀地,两者对抗的媒介,终于因承受不住双方的拉扯而断裂。
碰!雷恩立刻因自己的作用力而向后跌,不仅打翻了装鱼的水桶,溅了一身湿,手中的钓竿也抛上空中,好一会儿才落在船尾上。
咬着鱼饵幸幸然离去,两雄相争,最后以打平收场。
“唉呦厂凯凯气得跳脚。“被它逃走了啦厂
一回身见到父亲的狼狈像,他抱着肚子,指着满地收拾“逃鱼”的雷恩,哈。哈大笑。
自尊受伤的雷恩,立刻装可怜道:“凯凯,讥笑失败者,是非常不绅士的行为喔!”
单纯的凯凯止住了笑,一脸歉然,赶忙帮着收拾。“对不起,我不该笑你。”
雷恩揉揉他的发,他并不想当个严肃的父亲,但他必需教会凯凯尊重,即使对方是个失败者。
“记得下次看到别人失败的时侯,就算真的很好笑,也只能笑一下’然后赶快安慰对方。”
“如果真的非常非常好笑,怎么办?”
雷恩沉吟半晌。“那就留在心里偷偷笑。”
“啊?”
“如果今天是你闹笑话,你会希望别人笑你吗?”
凯凯摇头。
“就是啦!”
他捏捏他的小鼻子,接着指着满地滑溜、企图逃亡的鱼儿。“再不把它们捉回来,鱼都回到海里去啦!”
“那得赶快!”凯凯蹲下小小的身子抓鱼,眼睛却被远方的黑点所吸引。
“爸爸,那是我们的直升机吗?”黑点呼啸而过,激起了不少小小水花。
雷恩皱眉地盯着远去的黑影。他没见过这辆直升机,应不属于白氏所有。
看它去的方向,应该是回忆岛,是碰巧经过吗?还是
私人领地是不可随意闯入。这个规则很基本,一般驾驶都知道,除非
他蹲在甲板上收拾着,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那股危险的跃动愈来愈强烈。
为什么?他不懂。他担心他心爱的月神
“凯凯,我们回收东西回家。”
“那么快,还没钓到大鱼耶?”凯凯不解地望着他,想必他现在有些气急败坏。
“对不起,凯凯。下次再来好不好?爸爸有些担心。”
凯凯看了他一会儿,隐约感受到父亲的焦急。“好吧!下次吧!”
父子俩飞快地收拾东西,火速地赶回。
希望只是我多心。
雷恩不安地忖道。
希望唯心没事。希望
满地的碎玻璃、一室的恐慌与不安,全是恐怖行经过后的残破,雷恩回来面对的就是这些。亨利正指挥着手下努力做大扫除,见到他的身影出现,自然飞快地迎上来。
“少爷,请原谅我们的保护不周”
他伸手制止他说下去,怕他会把站在他身旁的人掐死,不管那人是不是忠心耿耿的亨利。
“怎么发生的?”他咬切齿地问。
亨利交代着事件的始末,他听着,只觉耳际嗡嗡作响简直是一颗手榴弹在他胸口引爆。
满目疮痍、佳人渺然
胸口倏地一紧,体内的血液如千军万马似咆哮着。
怎么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应该是月神欣喜地投入他怀中
应该是她亲口回答愿意留下
应该
喀啦喀啦
尽管亨利一伙人已努力收拾,踩在地上,仍不时传来碎玻璃的声音。
雷恩此刻忿怒得想杀人。
任何一个在现场的人都知道,若不是抱着凯凯,他会把另一牛完好的容厅给毁了。
咯啦咯啦
聪明的人都知道下场聪明的人也知道哪些事可做、哪些不该
咯啦咯啦
他非宰了掳走月神的人不可,亲手宰了
凯凯红着眼眶,忍着满脸的泪意,恐惧又担心地望着眼前凌乱、遭人人侵的家圈,在找不到母亲的身影后,忍不住哭着问:“妈咪呢?妈眯不见了!”
“凯凯——嘘,乖,不哭喔。”雷恩心疼地拍抚着抱着他痛哭的小家伙。
“呜妈咪不见了!妈咪被坏人抓走了。”
抓了他老婆,害他儿子哭,把他的生活搞得和地狱一样悲惨
很好很好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干的
“凯凯,不哭、不哭,你哭得爸爸好心疼。”
“可是,呜妈咪、妈咪不见了。”
雷恩为他擦干眼泪。
“凯凯,你相信爸爸吗?”
跟眶仍盛满泪水的凯文,单纯而信任地点头。
雷恩拿起纸巾擦掉他一脸的鼻涕与泪痕。“爸爸一定会把妈眯救回来的,你要相信我,不要再哭了好吗?”
凯凯吸着鼻涕,再度点头。
深吸一口气,克制想杀人的冲动。雷恩转头问亨利,面露凶光:“知道是哪一帮人抓走唯心的吗?”
亨利在凶狠的目光前显得为难,似乎在犹豫着,像是担忧绑匪的生命。”这也不能说不知道”
他眼中蠢蠢欲动的暴怒,显示他的耐心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雷恩挑眉。“这是哪一国的回答?”语调透露出浓浓的不悦。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理智的选择,不去触怒正在发怒的狮子,以免自己莫名成为一名冤魂。亨利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我怀疑来抢人的是威廉少爷。”亨利嗫嚅道。
威廉少爷,是你为恶在先的,便别怪我绝义在后啊!
雷恩脸一沉。“威廉?”
自家人搞自家人的鬼。
看来他平日在家中树立的“典范”确实不够完美。他对堂弟的“教育”做得不够彻底,才会让他对自己人这么随便。
“很好很好”他淡淡地说道,接着狞笑起来,阴沉得令在场所有人毛骨耸然。
威廉少爷,赶快去祈祷或拜拜吧!看哪个神有空救你啊!
望着眼前山雨欲来的雷恩,亨利不由在心底默祷,希望威廉能听到。
***
“哈啾——”
唯心的眼罩被拉开了。她眨眨眼,努力适应突然而来的光线。
“哈啾——”
她不由得把注意力转回打了两个大喷涕的绑匪,却发现他在吃吃地笑。
拉下面罩的绑匪竟然有张和雷恩神似的脸,两人的差别只在于雷恩是金发,而眼前的绑匪是褐发,且蓝眸中多了一分玩世不恭,略微年轻的脸庞添了一抹稚气。
“你”她一脸困惑。“你和雷恩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堂弟,威廉。”又一个喷涕,吸吸鼻子后说道:“雷恩现在一定在背地里骂我。”
唯心疑问地望他。
“一定是你老公背地里骂我,不然我怎么会连连打喷涕。”轻松地说完,他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从头到脚,像鉴定古董一般,估量着她的价值。
“你看够了吗?”唯心没好气地问。“既然知道我是你堂嫂,你还绑架我,你不怕雷恩找你算帐吗?”
“喷!杀头的生意也有人要做。”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既然要被绑架,钱当然是自家人赚的好,何必便宜人家呢?”
笑眯眯的模样,好似绑架等于到路边摘花一般,没什么大不了。“当然,雷恩那边是比较难交代,但生意嘛!我不做还是有人做,倒不如我来做,一来可以赚一笔钱,二来可以确保大嫂安危,何乐而不为呢?”
唯心忍不住摇头。真服了他,竟有人当绑匪当的如此理直气壮,绑自家人还一脸理所当然。
“小心雷恩找你算帐。”
唯心警告他。
“你放心!他自顾不暇了,哪有余力好好‘照顾’我呢?”
见她一脸疑问,他又笑得开怀,一脸隔岸观斗的模样。“拜托!你不知道忿怒的女人是惹不得的吗?尤其雷恩惹的是一名和他旗鼓相当的女人。”他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一旦惹毛了这种女人,她不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也会来个玉石俱焚,好可怕啊!”他像害怕的小孩般拍着胸脯。
“叙完旧了吗?”
冷冷的问句回荡在室内。
适才和乐友善的气氛被冰冷和恶意所取代,气温骤然下降不少,如冷锋无预警的降临,原先的光明也如浮云蔽日般消失无踪。
威廉立起、一脸警戒,身躯飞快阻挡在神田理惠和她之间,想以此减低对方可能造成的伤害。
神田理惠一袭黑衣黑裙,犹如面若寒霜的复仇女神出场,身后环伺着同样是一身黑鸦装扮的打手,全部手持武器,面无表情,仿佛地狱来的恶犬那样虎视眈眈。
唯心可以感觉威廉的肌肉渐渐变硬,放松的神经在见到这等阵仗瞬地收紧,由原先无害、爱笑的大男孩瞬间变身为猎豹。
只见理惠轻轻地弹指一挥,一只方形黑色皮制的公事包被提出来,搁在桌上,打开赫然是满箱的美金。
“你的余款。”她淡淡地说。
威廉示意手下上前点数,一双鹰目丝毫也不敢大意地紧盯着她。
“如果我没有弄错”理惠瞄了他一眼。“任务完成,你也该拿钱走人。”
威廉没有移动。
“我大可以连人带钱一并拿走。”
“哦?”理惠不在意地点头,他适才的威胁就像只无用的苍蝇般不具效力。
“你何不试试?”
空气似乎因这句话而胶着起来,虽然两边人马都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剑拔弩张、不肯相让的意味浓厚,似乎在电光石火间,两造便能开打。
“你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但你身后的堂嫂,就难免不变成蜂窝了。威廉。”理惠的面无表情,令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那不就枉费你接下这笔生意的意义了吗?”
两对锐利的眼眸隔空对峙,双方谁也不肯让谁。
“你应该要做的事,是收下钱走人,然后告诉雷恩,明天早上十点,不见不散。”
威廉深邃的眸子显然正在消化所有讯息,以利自己的评估。
“你最好保证她完好无恙。”威廉上前一步,打手立刻戒备地拿枪相向。
理惠举手制止恶犬扑人。
“货物的完好,是商家的信誉。”
她不具任何感情地说,目光连一次也没接触过唯心,就像她只是个没有生命的物品,没有必要浪费她宝贵的目光似的。
唯心怀疑她绑架的目的。她真只是为了威胁雷恩前来,或是她有别的目的呢?
威廉转身,低头在她耳说道:“你不必担心,雷恩会来救你的。”他担忧地拍拍她的肩,似乎想替她赶走一些不安。
“千万不要试图逃走,或做一些危害自己安危的事。等明天雷恩来了,你就没事了,她不敢把你怎样的。”
他不放心地叮嘱她。
威廉再度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提着钱、和手下鱼贯而出地离去,临行前仍不忘给理惠一记警告的眼神。
“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威廉走了。没有任何人能隔阻在她前面以作为折冲,她得独自面对这名周身散发着一圈又一圈恨意的女人。
她黝黑的眼眸像两潭来自冥府的河水,正幽幽地敲着专属她的丧钟。
她突然感到害怕。
非常害怕
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什么叫恐惧。
不由自主地,她的身体在理惠走向她时明显地向后挪移,一如动物凭本能闪躲危险。
她看着理惠缓缓朝她伸出的手。那手指像某具陈旧而缺乏温度的瓷器,即使白也是一种灰蒙蒙的白,那手掌的纹路就像瓷器上一道道碰撞的裂痕。
人怎么会有这样二双手呢?
她不解地抬头凝望。却望见理惠的眸突然散发着一种光点,那一颗颗的光点依附在她黑色的瞳孔中,包围着理惠眼中反映的她。
惊讶地眨着眼,只见她眼中的光点将她的身影逐渐包围,慢慢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