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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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令他痛心疾首的是，面前的儿子傲然站在面前，依然是那副桀骛不驯的表情，连一声爸爸都不肯叫。

    “以良兄，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黎力宏强忍住内心的震惊和不快，匆匆告辞。

    场面自然是十分尴尬，但阅历丰富的柯以良没有当场追问缘由，只是十分巧妙地打圆场。“没关系，力宏兄能在百忙之中前来，已经是以良和小女的荣幸，既然力宏兄还有要事，改日再请你好了。”

    黎力宏匆匆离去，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

    订婚宴依然顺利进行，宾客如潮，杯觥交错，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由。

    表面上柯以良不动声色，内心却疑云重重。这是怎么回事？

    柯心彤也察觉出黎子健脸上的异样，却不便详问。

    黎子健的心情则是百感交集，父亲离去前那富含深意的一眼让他心潮起伏。

    终于等到订婚宴结束，曲终人散，柯以良把黎子健、柯心彤叫到跟前，问清楚缘由。

    “黎力宏是我的父亲。”黎子健知道无法再隐瞒，索性把五年前与父亲争执、离家出走的经历和盘托出。

    “原来是力宏兄的儿子，怪不得气质、能力都那么好。”柯以良说。

    “谢谢爸爸不计较子健的隐瞒，因为这么多年我已经把自己视为独立的一个人，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牵扯，所以才”

    “但他毕竟是你父亲，你应该为年轻时候的不懂事请求你父亲原谅才对。”柯以良能了解一个父亲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父子俩有什么心结可以找机会解开，不能让误会继续下去。”

    黎子健和柯心彤一起回到公寓，柯心彤始终一言不发，脸色阴沉。

    她没想到黎子健曾讲给她听的故事就是他自己的故事，这令她有一种不安全感，他还有什么事隐瞒她？

    一种被欺骗和愚弄的受辱感觉使她完全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只好用沉默表达她心底的失望。

    “很多次我想告诉你，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黎子健拉她的手，试图解释，却被她一把甩开。

    柯心彤冷冷地开口：“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讲，你却没有；你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却无法承受欺骗。”

    黎子健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一抹受伤的沉痛，有些无措起来。

    “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不是存心要骗你。”

    柯心彤蓦地激动起来“你不可能杀了一个人之后又对他说对不起。”

    “有这么严重吗？”黎子健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我即使告诉你我是黎力宏的儿子又怎么样？难道我对你的感情需要这个来证明吗？”

    柯心彤立即反问：“如果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对我隐瞒，那你如何证明你对我的感情？”

    “这根本是两码子事，你这是小题大做。”

    黎子健的反唇相稽激起了柯心彤更大的愤怒，她恨恨地瞪他一眼，转身走进卧室，把门关上。

    黎子健的心情实在糟透了，刚刚与五年未见的父亲重逢，连声招呼都不知如何开口，父亲已拂袖离去，又为自己的身分与心彤起了这样的争执，他真是沮丧到了极点。

    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表，他记起明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为了这一天，他努力奋斗了五年，不管目前的状况有多么糟糕，他都希望以愉快的心情迎接明天的到来。

    望着紧闭的卧室房门，他心里有了主意，在明天这个重要的时刻，他希望有最心爱的心彤陪在旁边，与他一同见证他五年来辛苦的成果。

    翌日清晨，柯心彤醒来后，闻到饭厅里飘出一阵早餐的香气。

    这种熟悉的香味让她倍感亲切，昨夜的不快顿时消减了大半。

    “心彤，吃早餐吧！”黎子健对她展露最灿烂的笑脸。

    她顺从地坐下，默默地吃起早餐。

    “吃过早餐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好不好？”黎子健目光里流露着期待。

    柯心彤没想到黎子健会带她到一个占地宽度、恍如人间仙境般的大花园，门前烫金的几个大字更令她一阵愕然。

    “心健爱心园？”

    “还记得我讲的那个故事吗？我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男孩子，为了和父亲赌一口气，更为了和过去那种奢侈、颓废的生活告别，五年来我白手起家，除了开子健服务搬家公司，让事业越做越大外，还运用我在哈佛学的知识，暗中操作期货，股票，赚了不少钱；我决心建一个比我父亲捐资兴办的天爱收容中心还大的慈善机构，为了这个目标，我过得清苦节俭，但是我觉得很充实。遇到你之后，我又有了一个心愿，就是用我们的名字为这个福利机构命名——心健爱心园。我希望所有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不管老人、小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爱心，找到安稳的归宿。”

    “今天是爱心园落成的日子，他们本来邀请我出席致词，但是我拒绝了，能远远看到它顺利落成我已完成心愿。它提醒我，人活在世上一定要有目标，要过着积极有意义的生活。”

    柯心彤听呆了。

    “我隐瞒我的身分不代表我不在乎你，有好多次我都想带你去我爸建的那个天爱收容中心看看，告诉你我的经历和目标，但都因为种种原因错过机会。不管我的过去如何，不管我是谁的儿子，我都希望和你一起开创未来。”

    “哼！说得好听，谁知道你这话和多少女人说过？”明白一切的柯心彤其实已经原谅他了，却故作刁难。

    “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而且我发誓，以后永远也不会对第二个女人说，否则我就不得”

    “谁要你发誓！”柯心彤心疼地捂住他的嘴。

    黎子健紧紧地拥住她。

    “彤彤，子健这个孩子很有毅力，很有我当年的风范，我对他非常满意，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你快点了却老爸的这个心愿吧。”柯以良又催促女儿。

    “老爸，你别整天催我好不好？现在婚也订了，你还想怎么样啊？”柯心彤摆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哎呀，最近我的身体又不行了，看来操心太多的事情对我这把老骨头确实有很大负担”柯以良又使出绝招。

    “老爸，你别再唬我了。”柯心彤好笑地打断他“前几天你和年叔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你的身体根本没问题。”

    柯以良尴尬地干咳两声“你都知道了？早知道我就不用演得这么辛苦。”

    “你还好意思说？你把我和子健骗得好惨，害我们为你瞎担心。”柯心彤嗔怪老爸。

    “那你也应该知道老爸用心良苦了吧？还不快点和子健把婚事办了？”柯以良乘机再催促。

    “老爸。”柯心彤撒娇地喊“你总是这样逼人家。”

    “你这孩子，老爸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老胡涂，心里可清楚得很，难道你自己不想早点嫁给他吗？”

    柯心彤的脸顿时红成到脖子“谁说一定要嫁他？”

    柯以良叹口气“彤彤，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时候嫁人了。”

    柯心彤若有所思“在我和子健结婚之前，还得先办好一件事。”

    “什么事？”

    “子健和他爸爸到现在还没有和好，我们还要制造一个机会让他们父子和解才行。”

    柯以良也忧心忡忡“这确实是个难题，可毕竟是他们的家务事，如果我们插手会不会不太礼貌？”

    “我会想一个好办法。”柯心彤陷入沉思。

    “黎伯父，不，我该叫您爸爸了，我是柯以良的女儿，也是您儿子子健的未婚妻柯心彤，那天在订婚宴上我们见过，今天特地来拜访您。”

    柯心彤带着礼物出现在黎家，一脸恭敬乖巧。

    黎力宏认真打量儿子的未婚妻，只见她美丽细致的瓜子脸上，镶着一双宛如秋水般的美丽黑眼睛，纯净剔透，柳眉秀丽雅致，气质高贵典雅，得体大方的衣着包裹着修长匀称的身材，他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儿子的好眼光。

    但转念一想，这个儿子不声不响离开了五年，就连订婚这么大的事也没有通知他，他眼里还有他这个父亲？

    柯心彤看到黎力宏脸色开始下沉，猜出他一定是怪子健没有一起回来。

    “爸爸，您想知道这五年来子健为什么没有回来见您吗？还有您想知道他这五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吗？”

    “他还能做什么？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搞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他哪有脸回来？”黎力宏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当年他离家出走我不去找他，就是因为他那些不受教的行为早就伤透了我的心，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这些话虽然可以知道黎力宏是个脾气急躁又倔强的人，但柯心彤却从中听出他对儿子深藏的感情。

    “爸爸，您伤心是情有可原的，哪个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见到他堕落自然伤心，这些我都能理解；只是我相信，您若知道子健这五年来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愿意接纳这个已经改邪归正的儿子。”

    “哦？”黎力宏满脸狐疑地看着柯心彤“你是说他已经”

    柯心彤微微一笑“你就算不相信他，也该相信我爸爸吧，难道他老人家会要一个吊儿郎当的坏女婿吗？”

    黎力宏也觉得她言之有理，却还是嘴硬道：“他这五年在外面做了什么我全不知道，你们可不要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

    “爸！他这五年做了什么，我带您去一个地方您就会知道了。”

    于是，柯心彤把黎力宏带到了美如仙境的心健爱心园，带领他参观那里现代化、高科技的设施、教育环境等等，告诉他这座全台湾最现代化的福利机构就是黎子健五年来辛苦工作换来的心血结晶。

    “子健告诉我，是您当年的责备刺激了他，让他从不堪的过去走出来，过着今天充实的生活。他更是以您的乐善好施为榜样，也立志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您说他是不是改邪归正了呢？”

    黎力宏眼睛湿润了“没想到这孩子五年来的改变这么大，真难为他了。”

    柯心彤听到这句话，欣慰地笑了，她知道老爸接下来安排的父子见面有谱了。

    “爸爸，您请什么客人呀，搞得这么隆重？”

    在五星级大饭店的贵宾包厢里，黎子健看到柯以良父女郑重其事地等候着客人，有些纳闷。

    “马上你就知道了。”柯氏父女异口同声地说。

    当黎力宏突然出现在包厢里，黎子健吃了一惊。

    “力宏兄，你们父子俩先叙叙旧，我和心彤还有点事要办，去去就回来。”寒暄过后，柯以良就找个借口带女儿离开。

    柯心彤经过黎子健身边时，向他使个眼色，压低声音说：“子健，好好和你爸爸谈谈，我希望结婚时得到他老人家的祝福。”

    包厢里只剩下黎子健案子两人，气氛陷入了沉默。

    黎子健完全没想到柯心彤他们会安排这次见面，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开口。

    他只好先起身为父亲倒一杯热茶，放到父亲面前。

    儿子虽然连爸爸都没有叫一声，但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还是让黎力宏感受到儿子的体贴，五年来的距离一下了拉近了，对儿子的思念、疼爱全部交集在一起，忍不住脱口而出：“子健”

    黎力宏的这一声叫唤立即瓦解了黎子健的心防，热泪奔涌而出，他咚的一声跪在父亲面前，充满感情地叫了一声：“爸爸，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

    黎子健哽咽地诉说着自己的歉意，其实这五年生活的历练早就让他理解当初父亲对他的期望。

    “儿子，什么都不用说了，心彤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爸爸以有你这样知错能改的儿子而自豪。”黎力宏把儿子扶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在包厢外观察的柯氏父女推门进来“大团圆结局。”

    柯以良握手祝贺黎力宏“恭喜力宏兄找回一个好儿子，父子相认是件大喜事，接下来恐怕我们两个老头子就得为这对年轻人操心另一件大喜事了。”

    “哎呀，老爸。”柯心彤害羞地往黎子健怀里缩。

    “对对对！”黎力宏连声附和“心彤这么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我真是迫不及待要让她进我们黎家的门了。”

    包厢里顿时一片欢笑声。

    明天就是柯心彤和黎子健举行婚礼的日子了，柯以良把这一对新人带到爱洁园，爱妻于凤洁的墓前。

    洁，我知道你盼这一天盼好久了，今天我特意把女儿选中的女婿带给你看，子健我非常满意，你觉得他好吗？柯以良默然站立，在心里对爱妻说。

    “等女儿出嫁后，我把公司全交给子健打理，就可以常来陪你了，高兴吗？”

    柯心彤看着墓碑照片上妈妈慈祥美丽的面容，双手合十，也对妈妈说悄悄话：

    “妈妈，您多年前对我的嘱咐我有遵守，找不到真正的好男人我一定不爱不嫁，不轻易把自己交出去，一定把自己的爱留给最爱的人。现在女儿要告诉您，我找到了，他就是现在站我旁边的子健。妈妈，我和您一样幸运，第一次恋爱就找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爱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像爸爸爱您一样好好爱我的，女儿一定会很幸福的，我知道这也是您最大的心愿。”

    黎子健一脸郑重地送上一大束白菊，庄重而恭敬地对着墓碑鞠了三个躬，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岳母，却对这个柯心彤心里最敬爱的妈妈充满了感激。

    “岳母大人，谢谢您养育了心彤这么好的一个女儿，也请您相信您女儿的选择，我一定会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他对着岳母的墓碑许下一生诺言。

    从爱洁园回来的路上，黎子健问柯心彤：“你说妈妈会喜欢我这个女婿吗？”

    柯心彤胸有成竹地点头“我知道妈妈一定会喜欢。”

    看她这么笃定，黎子健追问为什么。

    她笑着说：“因为是我选的嘛，我喜欢的妈妈当然会喜欢。”她用手指轻点一下他的鼻子“你呀，真傻！”

    黎子健则报复性地吻她的唇，两人闹成一团。

    柯以良看到他们甜蜜的模样，开心地笑了，爱妻一定会很欣慰的。

    第二天，盛大而隆重的结婚典礼如期举行，曾被父亲怀疑会嫁不出去的柯心彤终于幸福地嫁出去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