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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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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预赠的那份礼物,要等麒麟大婚时才能打开喔。”

    皇朝与天朝两国距离太远,一来一往之间,至少要花上数月,能否再有机会踏上皇朝大陆,不是真夜一个人说了就算,是以早在离开帝京前夕,真夜已经预备了一份贺礼送给麒麟了。

    麒麟笑道:”我已经等不及想偷看真夜到底送了什么给我呢。”

    闻言,娄欢微微挑眉。”太子早已预赠贺礼?”麒麟就那么胸有成竹?假使他一辈子不答应

    “不会的。”麒麟对心爱的太傅微笑。”我意志够坚定,那九道圣旨,不也真的把你逼来了么?太傅,你注定是我的人。”

    “麒麟好不害臊。”真夜十分钦佩麒麟竟有这样的勇气。

    只见这对君臣虽然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但眼底深藏的情意与对彼此的关切,早已道尽千言万语。

    “真夜有一天也会如我这般。”麒麟笑道。

    她心里坦荡,不在乎未来史书上会怎么记写她这个威逼大臣为夫的帝王。

    人,只有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她既然爱娄欢,就不容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弃自己一心的追求。

    “远隔两地,我没办法夸口说,我会支持你这样的话,因为说了也没用,但我相信真夜必定会排除万难,坚定信念走自己的路。”顿了顿,她眼神温和道:”我所认识的真夜是那样一个内心通透的人,今日别后,也许难再相见,我诚心祝福你,多保重。”

    真夜的确知道自己未来该走哪一条路,然而,那将是一条孤独的道路。分别在即,他不谈自己,只温声道:”你也是,保重了。麒麟,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两人双手交握了片刻,眼中有着真挚的友谊。

    一旁,娄欢提醒:”三天后将有日食发生,殿下届时应该还在海夷岛域,据闻海夷人不畏黑日,海童将军,真夜殿下与天朝使臣就请你尽力帮忙了。”对一名储君来说,能在日食发生时避开全蚀的片刻,还是比较令人安心的。

    “相爷请放心,海童知道该怎么做。”

    海女尊夫、尊地、尊海,对大自然的变化再熟悉不过。她们明白天象的变化只是某些必然的现象,日食不必然代表君王失德。但大多数的国家对日食都有些忌讳,天朝应该也不例外。

    真夜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笑道:”我天朝对日食的处理确实相当慎重,但我个人以为,日食的发生未尝不是好事,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往往,人祸比天灾更可怕,唯有时时省察自身的作为,才能避免无谓的灾祸。”

    闻言,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此时,沐清影带着岐州的水师将领一道走了过来。”陛下、相爷,船已经准备好了。”

    娄欢点头。”有劳州牧了。”

    “这是应该的。”沐清影恭敬地说。”小司马会代臣护送明光太子到海夷岛域。”他抬起头看了海童一眼,又道:”海童将军,后会有期了。”

    “州牧心里想说的,应该是后会无期吧。”海童语带嘲弄,正想撇开脸时,就见到真夜身边那位美公子急匆匆往这儿赶来。

    真夜也看见了。只一瞬间,海童就明白这位太子是如何看待那名女公子的。

    这才是真正记挂一个人在心上的表现。

    瞧,黄梨江才刚现身,真夜眼底的神采已跟前一刻完全不一样,只不知他自己知道否?

    匆忙赶到甲板上的黄梨江,一到场就发现自己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不禁有点严谨起来。”呃,殿下,您召见小人?”

    “可不是,”真夜凝视他仓促理装的美侍读,调侃道:”哪有主子都起身好一会儿了,带在身边的侍读却还在呼呼大睡的道理,更别说,我们是客,皇朝君臣是主,如今主人要离开了,客人怎能够不出来道一声再见?”

    尽管,她若真的睡晚了,也是因为他让她一整夜心绪不宁。

    然而这些理由都不能成为藉口。没反驳真夜,黄梨江恭顺地向皇朝君臣行礼问候:”陛下、相爷,请恕小臣来迟。”听说沐清影也将跟随麒麟返回岐州,她又首:”沐大人,这段时日,承蒙您照顾了。”

    沐清影微笑颔首。

    麒麟则笑道:”小梨子,你确定不归化我朝么?以你这般人品,在我皇朝定能飞黄腾达,一世显贵。”

    “承蒙陛下厚爱,但小臣在天朝一样能有飞黄腾达、一世显贵的机会。”

    尽管早知道黄梨江会这么回答,可麒麟还是想逗逗她。

    “要不,真夜你留下来,我是皇朝第一位女性帝王,应该也有权力像过去的国君一样,坐拥后宫众多美男。”话还未说完,连娄欢都微微皱眉,但麒麟丝毫不以为意,只笑着问:”如何?你若愿意留下,我就在后宫里给你留个位置。”

    真夜不答反问:”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问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美侍读黄梨江。

    “说实话,殿下在天朝未必能像在皇朝这般逍遥自在,若能成为麒麟陛下的后宫男宠,必然十分惬意。”她这席话说得过于轻松了,这不是平时她会讲的话。果然,她接着说,”可惜身边天朝陪使,我们有责任护送殿下平安返国。”她回头呼喊:”带缘!”

    众人顺着她视线望去,只见带缘与龙英、朱钰站在一块,手上还拿着一捆粗绳,仿佛随时准备冒着死罪”以下犯上”

    “殿下是要随我等回国,还是留在皇朝,当一名后宫男宠?”

    “呵。”真夜笑了出声,忍不住伸手揉乱少女头发。”麒麟开玩笑的,你也当真?”

    黄梨江怎会不明白麒麟与真夜不是在开玩笑。可是身为随从,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转过身,她再度恭身行礼道:”小臣逾矩了,请陛下见谅。”

    麒麟大方笑道:”真夜身边有你为他设想,我很替他庆幸。”不喜欢打官腔,她走上前,握住黄梨江双手,低声说着悄悄话:”小梨子,好好照顾他——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

    “呃,陛——”

    “叫我麒麟。”

    黄梨江叫不出口。麒麟用眼神再三催促,她才勉强喊了一次。”麒麟”

    “好听极了!我就爱自己名字从别人口中喊出来的感觉。”麒麟乐道,不意探触到一个绳状的东西,她了然于心道:”啊,是如意环呢,你可知道绳环的功效?”

    黄梨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麒麟附耳低语:”戴上这环,可以长命百岁、退煞阻厄,运气好到挡都挡不住。你好好保管,日后定然能验证它的神效。”说罢,她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走回娄太傅身边,愉快地道:”可以回去了。”

    娄欢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宠溺道:”谢天谢地。”

    再三告别后,他带着麒麟与沐清影一起登上另一艘船,准备返回歧州,预备救日的行动。

    而这头,分道驶往海夷岛域的船上,真夜有点无奈地看着带缘、龙英和朱钰一道卷起袖子,露出他昨晚送给他们的绳环。

    四个人围成一圈,仔细比较着绳环款式的差异。

    此时他们压根儿没想到,皇朝的如意环会在不久后,成为天朝王都最流行的奇物。

    五日后,当他们穿过海夷岛域,来到岛域极西的临波港时,张将军已经在港边恭候使臣一行人。

    真夜才上船便注意到。”张将军,为何船员们耳朵里都塞着棉花?”

    那将军回答:”启禀殿下,海女的歌声太难抵抗,不塞住耳朵,只怕船员们会弃船私逃。”

    “原来如此。”真夜又问了一些天朝水师在海夷岛域发生的事,张将军治军严谨,因此尽管海女歌声动人,但仅有两个船员想留在海夷,不回去了。这两名船员在天朝时并未婚娶,家中也没有人等着他们回去,因此真夜叫来了那两人,仔细询问后,同意让他们留在海夷,与岛上女子共组家庭。

    最后,真夜又问起:”我交代的事呢?”他们希望这趟回航的路上,又发生先前那种脱衣验身的事。

    “末将已将那鸟祭师移送到另外一艘使船上了,回程路上,殿下不会再看见他。”

    “很好。那么,准备返航吧。”

    返回天朝,去面对未来即将掀起的变数。

    即将年满二十,在太庙前行冠礼的他,没有一件事情能逃避得了。该来的,总是会来。这段此生不会再有的海上旅程,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小梨子!”他突然喊道。

    “殿下?”黄梨江飞快地出现在他视线内。在人前,她总习惯不叫他的名字,划清主徒的界线。

    “小梨子。”他笑嘻嘻又喊一声。

    只见他美侍读略拧起眉,方要正色以对,真夜却道:”真好,你在这里。”

    “呃?”什么意思?黄梨江疑惑地看着真夜眼中一闪而逝的伤感。

    “我有时忍不住会想,若有一天我回过头时,你不在我身后的话,我该怎么办?”

    “”“小梨子。”他轻唤。”小梨子,你别恼,我只是有点儿”寂寞。

    “有点儿怎么?”黄梨江难掩关切地问。

    “我头有点疼,你可以过来扶着我么?”他可怜兮兮地说。

    “是晕船么?海童将军的定海丹很有效。”黄梨江边说着,边要从腰际的小药包里取丹药出来。

    真夜微笑地按住她忙碌的小手。”先不要忙,丹药珍贵,这一趟回程的航路还要好一段时间,你和带缘容易晕船,那定海丹你好好收着。”

    “可是,你不是说你有点头疼?”

    “也不一定就是晕船啊。”

    “那,我去叫随行的太医。”

    “不必,我知道该怎么治。”

    “怎么治?”

    “你肩膀借我。”

    “做什么?”她警觉起来,迟疑地看着有过太多劣行记录的太子爷。

    “你先说清楚要做什么。”

    真放觉得他美侍读那略带防备的表情非常有意思。

    真怕以后会看不到这么有意思的表情,怕她没办法永远都站在他的身后,让他一回过头就能看见她。

    “我想回舱房躺一下,床枕不舒服,想借你肩膀靠一下。”他离开甲板,果真往舱房方向走去。

    黄梨江追在他身后。”你床枕是从东宫里带出来的。”

    当初就是怕他会认床,才会连同他惯睡的床枕也一并带出门。之前可没听他抱怨过床枕不舒服的事。

    “所以说,以前就睡得不好了呀!”真夜抱怨道。

    “啊,是么?你睡不好?”所以才老是想要夜游?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真夜耍着太子脾气,娇惯起来,大步走进他专用的船舱里。

    “你不讲,我怎么会知道!”黄梨江一路追进了舱房。

    “我以为,你常陪我睡,应该会知道才是。”真夜往后坐在铺着软被的床榻上,耍着性子拆掉绑痛他头皮的束发,任黑发披散而下。”可见你根本没关心我。”

    “我没关心你?”这话他怎说得出口!她黄梨江自四年前入东宫以来,可说为他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就连陪睡这种事,她也都做了。已经做得这么多,而他竟然嫌不够,竟还敢在她面前如此傲娇!

    “不然你怎么不知道我会头痛的事?”

    “你说话老是颠三倒四,谁会信你。”

    “小梨子,我真的有点头疼。”头疼是真的,不过此刻主要是因为束发太久的缘故。但这一点,她不必知道。

    见真夜脸上果真有那么一丝痛苦,绞着手,片刻,她旋过身。”我还是去叫太医——”

    “别,”真夜一个箭步上前,手臂圈住亟欲离开的侍读,长腿同时一扫,踢上舱门。”不要麻烦,陪我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好一段时间没与她同睡了,等回到天朝后,或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被人熊抱住,又听他语气有些哀求的意味,不该心软的,但黄梨江还是叹了口气。”好吧,可是只能躺一会儿喔。”否则太子和侍读大白天就窝在舱房里睡觉的事,若被别人知道了,铁定往歪处想。

    真夜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答应了。

    黄梨江回转过身,催促着有些呆愣的他,往后头床铺退去。

    看着黄梨江俯身为他整理被褥时,真夜良心有点忐忑地道:”小梨子,我看还是算了,你的名节”

    “我哪还有什么名节可言。”该睡的都睡过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名节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她又不嫁人。

    “话不能这么说你毕竟是个”真夜顿了一顿,才道:”是个名门子弟。”

    她哪里还管得着名不名门。当她陪着真夜走完这一趟海路后,就算出身名门也不能改变她是真夜的侍读这样的事。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尽管真夜确实是个不怎么样的太子,但他待她极好,她也是明白的。

    这叫她怎么开口,说她将离开他去赴考科举,不想一辈子只当一个没有力量的东宫侍读。

    手脚爽利地铺好被褥,她脱鞋上床,扯掉束发,拉开软被一角,坐在床沿。

    “快来呀,你不是想躺一会儿?”她催促道。赶快躺完,赶快放她走。

    明知道他的小梨子心里没有邪念,纯粹只是一时心软。

    然而他是个即将成年的男子,而她又是个美人,此刻不仅披垂着一头极美的青丝坐在他床边,甚至还叫他”快一点”实在很难不令人想入非非,蠢蠢欲动啊。

    “你在磨蹭什么?快过来呀!”等不及他迟疑,她倏地起身,拉着太子爷一起滚上床铺。

    将自己的手臂与肩膀大方借给真夜枕着,黄梨江半命令、半威协道:”要是等会儿你还会头疼,我就要去找太医过来了喔。”

    “小梨子,别这么急。”真夜埋首她颈边,哭笑不得地道:”慢慢来会比较舒适。”

    “我跟你睡,又不是为了我的舒适。”全然没想到这番话有多么引人遐思。

    “那不然,是为了什么?”真夜悄悄将手圈上她纤细的腰身,略翻过身躯,让两人得以并肩躺在床铺上。

    “当然是为了你的舒适啊。”不然她何须这么牺牲!

    若非他说头疼以前他也说过头疼,可当时她没相信真夜说起话来,有时实在难分辨话中真假,但他晚上确实睡得不安稳,也许他说早起时会犯头疼,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带缘虽然伺候得十分周到,但这位大爷不见得每一件事都会让人知晓。万一他真有头疾又不说等一会儿还是去找太医过来看看吧。

    心又软了。不仅让他枕着她的肩,另一只空闲的手还主动探进他发丝里,按摩他紧绷的头皮,令他连连发出愉悦的叹息。

    “啊,小梨子,好舒服。”她果真伺候得他极为舒适,让他差点就要忘记了该把持的分寸。

    她以指腹细心揉摩着他可能犯头疼的部位。”老是像个孩子一样,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忍不住嘀咕。

    真夜从没感觉这么轻松愉快过。他由着她嘀咕,也由着她宠惯他,她的每一个碰触,都温柔得教他几乎为之心痛。假如他不是太子,不是生在看似富贵奢华、实则人心险恶的皇家里,只是一名平凡人,可以尽情一切去实现年少时的梦想,该有多好!

    “小梨子,你喜欢我送你的如意环么?”尽管不该问的,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指尖动作稍停,她没费事去看还戴在自己腕上的绳环。

    “你是说那人人有赏的绳环?”回过神来。指尖抚过他长柳似的眉峰。这是一对毫无霸气的眉形,却意外地符合真夜的性了。

    “呃,是啊。”人人有赏

    “谢谢。”

    “为什么道谢?”

    “很好看,我喜欢。”既然人人有赏,她也决定只把它当一般馈赠来看。

    “那,好极。”真夜放松地闭起眼睛,困意无预期袭来。”我睡一个时辰就好,别让我昼寝太久”这是他入睡前最后说的一句话。

    我明白。她心里如是说道。但真夜已经睡着了,她不想吵醒他。

    做个好梦吧,真夜。

    这趟漫长的海路之行像一场梦似的,等回到天朝,就是该醒来的时候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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