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是她到起云国之后，过得最惬意最快活的一段日子。

    直到闻人长命突然倒下

    ***

    那天麦小桔正在熬汤，祥云殿却传来骚动，大臣们先请了太医，才让宫奴向她传报。

    闻人长命晕倒在大殿上。

    麦小桔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她赶到时，太医已诊治完毕。

    “怎么回事？”上次不是说过度劳累，所以她很努力熬补品了啊！难道说是因为他们太“恩爱”了？

    麦小桔没心情开玩笑，她心脏跳得好厉害，好怕听到什么不幸的消息。

    太医们面面相觑，好像有难言之隐。最后一位老臣站了出来“这个症状岛上很多人都有过，太医们不是无法回答公主，而是她们尽力了。先前有这些症状的人都尽可能按时服药，但是太傅大人公务繁忙，可能忘了”

    什么症状这么严重？麦小桔脑袋一团乱，先让宫奴将闻人长命扶进她寝宫休息。

    然后她向太医院问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症状，这才知道岛民过了中年后普遍会染上一种异症，有的人会变得神智不清，还有的人则是陷入长时间的昏迷，闻人长命之前一直劳心劳力，可能加速了这种异症的发生。

    而太医院至今也只有治标的药方而已。

    麦小桔沮丧地坐在床边，看着闻人长命惨白的脸色和异常红润的唇。

    他看来真像睡美人。麦小桔苦笑，带着点忧虑和心疼，低头吻了吻他的唇，然后额头抵着他的“人家睡美人被王子一吻就醒了，你呢？”童话果然只能骗小孩。

    入夜，闻人长命仍未苏醒，太医院陷入一片慌乱，因为这代表闻人长命的情况越来越危险，过去因为这些异症昏迷的人，最后都是长睡不醒。

    麦小桔没想到自己会有腿软的一天，她守在床畔，开始想各种方式吵醒闻人长命，比如唱很难听的歌，甚至威胁他她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难过又绝望地跌坐回床畔，想想自己的行为，忍不住无奈苦笑。

    “原来害怕一个人消失，是这种感觉。”她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只因为在这一刻明白了闻人长命曾经拥有的恐惧，原来比她所想像的更加煎熬。

    包何况是这辈子一直孤独着的他呢。

    “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不想活在没有你的世界？现在我才明白，我更不想失去你。”她曾经觉得回不去也无所谓，身为公主多么逍遥自在，可是现在她才明白，过去那些毫无目标，不曾为谁担心牵挂的日子有多灰暗，多贫乏！

    “你知道吗？在天地城的时候，你说你以为我不告而别，那时我心里好痛，我发誓一定要活得比你久，不让你有孤单的时候”她说着说着，眼前一片模糊“可是也不要那么快嘛！”她趴在床边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床上的闻人长命手指动了动，但她却没察觉。直到身后有宫奴禀报，李香香来看她。

    麦小桔本来没心情见客的，不过这才发现她对着床边的闻人长命叨叨絮絮了一个晚上，天都亮了！

    李香香有些遗憾地坐在一旁的蒲团上，麦小桔泛红的眼让她不知所措。

    “闻人奶奶也是这样走的，公主你要坚强一点。”

    麦小桔抑郁寡欢，这到底是什么鬼病？为什么岛上这么多人因它而死？她真恨自己不是医生，她要是廿一世纪的医生，说不定能救他们！

    “那时公主也哭得很难过，还说药差一点就做好了”她那时进宫来看爷爷，正好碰见麒麟的外婆过世。麒麟对母亲娘家唯一亲近的就只有外婆，闻人长命在麒麟的外婆病重时让她住进宫里来，一来有太医照顾，二来麒麟不用天天上闻人家。

    麦小桔突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嗄？”李香香自回忆中回过神来，她都要因为记忆里麒麟在棺廓外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也跟着掉眼泪了。

    “你刚刚说药？什么药？”

    “不知道耶，公主那时一直哭说为什么外婆不等她”李香香想了想，灵机一动“说不定那时公主有留下什么笔记！”

    麦小桔激动得快哭了“香香，快，帮我找！”她们一前一后地冲上麒麟的阁楼。

    麦小桔每天在阁楼上翻找，还出动太医院的人帮忙，可麟麟阁楼的东西太多了，找了整整两天都没结果。

    而闻人长命仍然未醒，脸颊也消瘦很多。

    麦小桔连睡都不想睡。

    等她挂了，或者跟闻人长命一起挂了，爱睡多久就睡多久！她有时这么愤愤地想着，逼自己打起精神。

    绑楼里找出了许多麒麟尚未设计完全的机械图，李香香虽然很兴奋，因为那些对东海七岛未来的民生有很大的帮助，但她也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闻人长命的病。

    第三天天亮时，麦小桔已经快崩溃了。

    真的有药吗？也许麒麟也束手无策了啊！而也许她在这里白忙一场的时候，闻人长命会不会就这么走了呢？

    她忍不住看着那片彩窗，出神地对着也许还徘徊在这座阁楼的麒麟魂魄祈求着。

    虽然我不认识你，起云国的麒麟公主，可是我知道你是个真正的“仁王”你心地仁慈，只是在人际关系这道课题上总是不及格，怛是你总是真心想帮助身边的人。

    人类的科技文明是为什么而演进的？她过去总认为是那些丑陋的野心，但麒麟让她明白，努力变得更好、更进步的动力，是为了所爱的人啊！

    麒麟，求求你，我知道这样是冒犯，但请你告诉我，药在哪里？

    旭日东升，穿透彩窗，麦小桔瞪着彩窗上一圈光晕。

    她过去一直以为那是一片涟漪。

    她转过头，顺着涟漪的对角线，发现书柜底下有闪光。

    麦小桔跑过去，死命将手伸到书柜下，找到一个铁匣子。她颤抖着手撬开铁匣子时，看见的却是另一幅机关设计图，那瞬间她失望到几乎掉下眼泪。

    可她不死心地翻着，越翻越不对劲。

    那是滤水器！她这个没用的“现代人”都不知道原理是啥的滤水器，麒麟竟然凭着她既有的知识做出来了。

    然后她找到另一本笔记，揭开了七岛上困扰岛民已久的异症之谜。

    原来，宫中早就装了这些滤水器，但麒麟还没机会要求闻人长命让这些滤水器也普及到民间，两人就再度起了争执，原因是闻人长命在她“跷课”时派人来逮她。

    麒麟怀疑岛民的异症和水质有关，因为这些症状在七岛以外并没有，而饮用天水的风之岛和饮用融雪的冰之岛，也较少这种症状。

    当然，闻人长命也发现了这问题，所以他开始兴建水库，储存雨水。她记得闻人长命有跟她提过这件事，只是显然他从未和麒麟讨论，甚至也不认为麒麟会关心这些。

    麦小桔心里为这两人因为对彼此的偏见而僵持了那么多年感到可惜。明明是可以联手让七岛更强大的一对伙伴啊！

    然而，这世间的每一个人，不也常常因为偏见而永远地否定异己吗？因为偏见，因为立场不同，而排斥去了解对方最真实的模样。

    最后，她在铁匣子的底层，找到一张药单。

    ***

    对不起，外婆，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就好了，如果我来得及就好了

    其实这张药单并没有经过实际的测试，因为那之后宫中有了滤水器，麒麟身边也暂且没有人让她实验药单究竟有没有用，闻人长命从不让她出宫，她也没想过到民间去找实验对象。

    再说，她也讨厌出宫，老鼠王的人总是虎视眈眈。

    太医院依照药单配了药，老实说药单上的药材让太医直呼不可思议，有几样根本不会拿来入药。

    不相信奇迹的人，是无法拥有奇迹的。如今麦小桔只能期待奇迹了。

    那天中午，闻人长命在床上咳了起来，麦小桔连忙扶起他，怕他躺在床上噎着。

    闻人长命咳出一口黑色浓稠物，麦小桔忍住想要呜咽哭泣的情绪，专心替他擦拭嘴角。

    闻人长命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麦小桔惊讶地瞪大眼，却见他冲着她，笑得有些虚弱。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绝不。”他不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垂泪。

    麦小桔喜极而泣地唤来太医。

    麒麟，谢谢你！

    ***

    麒麟的药，根治了许多人的异症。麦小桔也逼闻人长命把他府上的水全装上滤水器。这世界没有自来水管，原理自然是需要将打上来的井水倒到装有滤水器的桶子里了。闻人长命过去看不起麒麟，所以根本不屑她的发明麦小桔听到这句话，头一次有想揍他的冲动。

    仔细想想，他和麒麟真是两个互相呕气的死小孩！她后来想，麒麟其实对自己很没自信吧！她很怕自己做出来的药害死人，很怕设计出来的机关不能用，因为她是在被质疑的环境中长大的。

    在康复期间，麦小桔很努力当尽责小秘书唉，她认命了，看来她未来还是得学习如何辅佐闻人长命管理七岛，她真的很怕闻人长命身体又出状况。

    所以，米虫人生，永别了！

    然而这次，麦小桔徵召了木之岛所有药师，哪怕是那些隐遁已久的，她想尽镑种方式让他们重出江湖。经过名医调养，闻人长命很怏又是一尾活龙，天天腿软的又变成她了。

    ***

    很快的，来到年节。起云国另一个重要的危机迫在眉睫。

    乾坤仪失踪，帝位空悬，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麦小桔开始给闻人长命洗脑。和平共治不是很好吗，干嘛一定要当皇帝？一肩担尽迸今愁，会短命的，弄不好绝子绝孙都有可能，吃力不讨好，她才不要！

    想当然耳，花露和朱芫芫也在游说当中。其实麦小桔也想过，现在三位皇子就只剩凤皇子还是正牌的，她相信花露会盯着他维持三方和平，毕竟打仗要烧钱，那比烧花露的命还让她痛苦啊。

    如果真要有个皇帝人选，麦小桔不介意推举凤皇子嗯，当然最主要原因是，她很怕闻人长命爆肝，可以的话每天躺着数钱的日子最快活了，哈哈哈老皇帝很快地在年前入土为安了，她们又聚在天地城凑凑年节的热闹，后来那成了每年的惯例。

    三个女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还会互相比较一下彼此地盘上的衣服饰品哪个好看，回去叫自家裁衣师傅作改良。当然她们也把原来世界的潮流和点子给加进去。

    那三个妻奴呢？

    不用说了，他们心眼小又爱当跟屁虫，每次她们聚在一起，三个男人就在一旁当门神兼保镳，臭着脸相对无语，谁也不睬谁。唉

    但是这一回，三个男人都觉得有些背脊发毛。

    那三个女人聊着聊着，声音越来越小，贴得越来越近，三个人手上都捧着本书——眼熟得很，刚才陪她们大街小巷地逛，好像许多人手上都有一本。

    那还不打紧，她们聊啊聊，聊到兴奋处，还会偷偷望过来

    三个臭脸的男人只有在这时会露出微笑，可能还有一点被晾在一旁的可怜兮兮吧！

    但她们完全没感应到丈夫的哀怨，反而回过头，笑声更尖锐了，一个个眼神发亮，脸蛋红扑扑地。

    看来，那本“奇书”应该是关键。

    没几天，闻人长命在麦小桔的床边找到那本火辣辣的三方通道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书？

    麦小桔到技师院去了。虽然她现在没有麒麟的学问，但因为她原来的世界科技文明发展是这里的好几倍，所以偶尔会应李香香的要求到技师院去做些建议。

    事实证明她的一些常识还够用，毕竟艰难的部分技师们已经克服了，她所要做的就是将她那个世界两千多年文明里已经发展成熟的一些观念告诉技师们，就算不知道原理，只要讲违大概，也可作为技师们的灵感。

    而且，她在李香香的帮助下开始整理麒麟过去的笔记，她想要替麒麟出本着作，并让她的设计结合技师院的技术，造福七岛。她相信麒麟也渴望那么做，只是她过去对自己太没自信了。

    那群技师一个个性格古怪，却意外地和麦小桔非常契合。闻人长命想想也罢，那群满脑子只有机关设计的技师，性格比起那些每天勾心斗角的大臣与骄狂自大的贵族，确实纯良许多，他也就默许了她和技师们的频繁往来。

    想她一时半刻应该还不会回月宫，闻人长命默默翻开火辣辣的三方通道第一页

    越看，他的脸越绿，最后已经是黑着脸，额上青筋爆突！

    如果要让麦小桔“客观”地形容的话，这本书的介绍是这样的——

    那真是一部荡气回肠，惊世骇俗的情色文学！

    火辣辣的三方通道，主角是贵为一国皇子的阿獠，以及原本是皇子侍读，后来位极宰相的常儿，和骁勇善战的将军阿赫，这三个男人彼此之间扣人心弦、不停拉锯的情爱纠葛虽然三位主角的名字都作了某种“极低劣”程度的修改，但不管是人物身分和外貌描写，甚至是他们说话的口气，还真的都好巧合地像极了他和凤皇子，以及龙公主的将军！只是故事里发生的情节根本狗屁不通！

    所谓火辣辣，当然就是火辣辣的“三人行”这部戏是没有女主角的，被压的跟压人的就是他们三个被影射的男人。而其中激情戏内容之耸动、之腥羶、之咸湿、之大胆，教人叹为观止。

    麦小桔从外头哼着歌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她床上，一派优雅，但额头明显已经爆饬的闻人长命，从书本中抬起头。

    “阿赫？”他声音宛如地狱的呢喃。

    “呵呵，这名字挺搞笑的。”她一步步向后退。

    闻人长命起身，步伐优雅如猎豹，邪恶的微笑让她很没用的开始“皮皮剀”

    “阿獠？”这回，连眼神都射出了杀气。

    “纯属巧合啊！”她心虚的表情怎么逃得过闻人大奸臣的法眼？

    “常儿？”美男太傅额上青筋爆突！

    “我只是正好路过书肆顺手买了一本啊，跟我没关系！”快逃啊！

    只有一本吗？他手上拿的是第一集！所以还会有第二、第三这天杀的鬼东西还会继续写下去？

    闻人长命猿臂一捞，抱起麦小桔丢回床上，然后宛如扑杀猎物的雄狮将她压在身下。

    她以为他不知道吗？她的好友说过想写小说，还要求技师院制造更好写的笔。

    那个“元胡子”就是她的朋友吧！

    “唔”又到了振作夫纲的时间，儿童不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