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麻雀落在她几尺的眼前,她羡慕的望着那小巧的身影,心想当鸟儿也好,多自在愉快啊!想去哪儿就飞去哪,无拘无束、少了羁绊。就像供养瓶中的花儿虽美,却哪有园中的花儿清香?
突然她嘴角牵动,似笑非笑地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这是在欺骗自己吗?
鸟儿、蝶儿其实也有它们的悲哀,有它们想去也到不了的地方。隔着山、隔着海、还是撞上了这醉君楼高耸的围墙它们哪儿也去不了,就和她一样呵!
莫亦柔说要将向云攸托给她,可莫亦柔怎能知道,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的身分不配,一身的不堪也让她不敢冀求啊!
向云攸一直站在后院的入口,远远地望着柳若颜美丽的身影,她美得像梦中幻化的花中仙子,而他却不敢进入那幻境中,怕一踏进梦就醒了。
但小翠还是发现了他,她悄悄地走到他面前,将一件防凉的披风轻置在他手中,然后轻笑着退出了这方天地。
向云攸望着手中的披风良久,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还是移动了步伐走向她,弯下身为她披上披风。
柳若颜以为是小翠怕她着凉,站起身抬头要对小翠说什么时,却讶然愣住了。
他俊朗修长的身形就这么立在她身前,微凉的薄雾袭上他的脸,一切情景似幻似真,震动她渴求平静的一颗心,而他那一袭白衣飘于微风之中,更晃出了她眼中不该有的泪。
只是一个月没见呵!竟恍如隔世,思念止不住的从那封住的箱中倾泄,濡湿了她得偿的渴望。
时间彷佛静止了,他们就只能怔怔地停在那里望着彼此。
“不是要你别再来了吗?”半晌,她低下头,噙住不该滴落的泪水。是她自己要他别再来的啊!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渴望那对柔情深邃的黑眸?
她花了这么许多时日,要自己慢慢学着忘记,原来竟只是更深刻的在心中印下他的模样?他的出现又要她多久才能封起思念?
“我不能不来。”即使她不愿见他,但他却止不住自己的脚步。
柳若颜轻咬唇瓣,哑声地问:“为什么要来找我?”
或许是皇上要他来?长孙义逼他来?还是莫亦柔劝他来?要真是如此,她更觉得可悲了。
两人间的沉默彷佛让他们周围的空气凝结,她几乎以为他不再说话了。
“我很想你。”他开口了,简单的几个字,却教她僵在那里不敢回头,怕梦醒、也怕心碎。
“何苦?”她颤着声音缓缓地站起。他这是要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他难道不懂,在他这么说以后,要她怎么还能忘记抹不去的贪恋?他的想念可容许她狂妄的自以为是?他不该这么说的!
“只是情难以禁。”他清楚地道出自己的相思之苦。
“那亦柔呢?你不再爱她了吗?”她忍住痛彻心扉的椎心之苦,怕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这一刻的矛盾与自惭。
“我在乎亦柔却不能让自己不去想你。”向云攸轻轻地吻上她玫瑰般的唇瓣,彷佛想将她的气息一点一滴的尝尽,吸吮至心底最深的渴望。愈来愈炙热的感情让两人迷乱,都怕这短暂的美好会在刹那间消逝。
泪水彷若断线的珍珠般,缓缓自柳若颜眸中滴落,他这样说、这样做,教她情何以堪?他分明是要她将他一辈子都刻划在心中啊!
“你好自私!”她微微喘息着,蒙胧的泪眼迎上他深情眼眸。
虽然他自私,却也教她感动,终究他没有为自己的变心去否定曾那么用心守护的女人哪!
“我知道。”向云攸抬起手低语,碰触着她掉落的泪,唇瓣抚吻过她的耳垂。
虽然世间的规范没有限制他不能去爱两个女人,但他总以为那是不公平的,更从未想过要享受齐人之福,只是若颜的心性、脱俗却牵引住他的心,教他无法自拔啊!
她拿开他的手,狠下心别开脸“我也知道你不能弃她不顾,你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吗?你无法二心的回去吧!”
被了!有他这一番话和如梦似幻的吻就够了,她无怨也无悔,记住他深深看着她的样子,那一刻他眼中只有她、属于她,这就足够了。那莫亦柔生命将尽,她不能还自私的霸占住他啊!
她的话让向云攸无语了。
突然间,小翠的声音划破这一刻的宁静,她冲到了他们面前,焦急地对他道:
“向公子!不好了,你家中的仆丁来找你,说是向夫人病危了。”
向云攸的脸瞬间惨白,望了柳若颜一眼。
“快回去吧!”柳若颜惶恐地催促。
他看她最后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柳若颜用目光送别心中最不舍的眷恋,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她刚止住的泪又缓缓滑落,滴滴坠入尘泥中。
“小姐”小翠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望着她,莫非那向公子又惹小姐伤心了?
向云攸守着床上的莫亦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但前两天她还能和他聊天谈心啊!
大夫说她不肯让自己向他说明她的病情,而他是怎样的忽略?原来她的精神全是强装起来的?如今装不住了,才让他惊心动魄的发现她快撑不住?亦柔怎能那么傻!?
“少爷!有客人要见你。”夏菊出现在他身后,嗫嚅地轻道。少爷这恐怖的神色,是她入向府以来从未见过的。
“不见!”他冷冷地拒绝。
“我说云攸,别那么绝情,我们是来探望你那小娘子的。”说着,长孙义已经不请自来,大剌剌的走进房中。
向云攸闻言回头,看见长孙义和走在他身后的颜若眼中都是盛满了关怀。
颜若?他也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心中突然又涌起的怪异情愫让向云攸移不开目光,他甚至比若颜还久没看见他,当然那也是因为他不知如何找他。
“嫂子好些了吗?”颜若避开他的眼神,朝床上的人影望去。本来她是不想再改扮男装了,只是心中挂忧,又不便以柳若颜的身分前来探视莫亦柔,所以才又换上这一身装束。
“你们怎么知道亦柔病情转重?”向云攸摇头,却又忽然疑惑地问。
“这”柳若颜一愣,求援的看向长孙义。
“颜若说很久没见着你,所以我便与他前来拜访,才听到你府中管家说夫人病重的。”长孙义回答得很顺口。他相信云攸现在也没心情去向管家探问实情,就更无后顾之忧地随口说道。
“喔!”向云攸眼神落回床榻。自己在想什么?他竟还以为是若颜告诉他们的。
“你那语气是不欢迎我?”柳若颜轻叹问道。
“怎么会!?你那么久都不见踪影,我还以为你才是存心避开我。”他压抑着胸口潮涌的那不该有的情愫,不能解释那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对颜若,他会有对若颜一样的心情?
“我最近有点事出城去了。”她怎能说自己只是不敢再以男儿身见他?
向云攸还想说什么时,却被床上传来的虚弱申吟打断。
“云攸”
“亦柔?”所有的人都围到了病榻旁。
“颜公子”莫亦柔努力地睁开眼,望向站在向云攸身后的柳若颜。
“我来看你了。”柳若颜百感交集地望着床上的病人,才两天哪!这莫亦柔竟连说话都困难了?
“答应我。”莫亦柔乞求的望着她,她现在真的没权利自私了。
“亦柔!你要颜若答应什么?”向云攸担心她的身体,却又不能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颜若说那句话。
“求求你答应咳!”莫亦柔执意地盯住柳若颜,却因突然涌上的咳嗽断了话。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得不到柳若颜的承诺,她不放心呵!
“亦柔,你别说话,等身体养好点再说吧!”向云攸心疼地抚着她的胸口,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气愤又无奈。
泪水沿着莫亦柔的脸庞滑下,她只是看着柳若颜“咳咳答应我”她不能不说,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亦柔!你到底要颜若答应什么?”向云攸被妻子弄慌了,见她脸色愈来愈惨白,他的心揪结在一起,跟着湿了眼眶。
柳若颜看着莫亦柔,摇首无语,不是她无情,只是那是她无法答应的事,要她怎么能给下承诺?
莫亦柔竟挣扎的要从床上爬起,像是要使尽最后一分力似的;没有若颜的承诺,她死也不能安心,所以她哭着央求道:“求求你”她已经不能说出更多的话,有云攸的泪陪她而去,已经够了。
“颜若!不管她要你答应什么,你就先承诺她吧!”长孙义看着这一幕,心酸地向若颜劝着。
“算我求你!”向云攸也扶着莫亦柔挣扎的身体,急促地转头对他求道。
亦柔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让病情更严重的,就算他不明白她要颜若答应什么,他都只能先要颜若的承诺好安抚她了。
柳若颜猛烈地摇头,雾气染上满溢悲恸的黑眸,云攸不明白莫亦柔要她答应的是什么事,怎么能要她答应?那承诺不是她担得起的呀!
“答应我”话还没说完,莫亦柔便剧烈地猛咳起来,也因猛然的激动就这么咳出血来。
“颜若!”向云攸怒不可遏地瞪向颜若,他要是再不答应,自己定会掐死他!
柳若颜咬牙,闭上眼流下泪水,她该怎么办?
“颜若!算我求你!”向云攸是快崩溃了。
“先答应吧!”长孙义也急着劝说。
“颜公子!夏菊求您好心,答应夫人吧!”蓦然间,夏菊跪在若颜身前,泪流满面的嚎啕大哭起来。
只有她知道夫人要颜若答应什么,她不能说,却不得不求颜若成全夫人最后的愿望。就算她不懂医理,也明白夫人已经熬不住了,是拼了命要颜若答应上回不肯答应的事呵!
“你们——”柳若颜望着整屋子祈求的眼神,知道自己是被逼得毫无选择了。
“答应我”莫亦柔的眼红肿了,她用着最后的力气看向柳若颜,也赌上这最后一丝的希望。柳若颜必须答应,她没力气再求了
她知道自己不公平,对柳若颜的要求也过于任性,尤其是自己现在的情况,更是把柳若颜逼入死胡同,但她又有何选择?
“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你快别求了!”柳若颜被她的执着击败了,放弃了自己的坚持,面对这样一个深情的女子,她怎么能不认输?
向云攸感激的瞥他一眼,便急忙地扶亦柔躺好。“你听到了,躺下休息吧!”
莫亦柔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丝笑容。她深切的盯着向云攸,竭力的对他说:“别忘了我曾经对你说的话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明白自己是自私的,明知道柳若颜和颜若的身分,却不愿对云攸点破,为的不就是怕他的双重爱恋让他义无反顾?柳若颜并没有猜错,她是不愿在有生之年和她分享云攸,所以她将守着这秘密离开,这一点点自私与任性,她知道云攸会原谅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了任何人!
当莫亦柔轻轻缓缓地闭上眼时,时间彷佛在刹那间静止,不能止的——是所有人眼中滑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