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我就这么没来由地迷上了王维,爱上了李白,恋上了孟浩然,渴想着漫步山间石径、独坐明月幽篁的悠然岁月,向往着劳山餐紫霞、骑鹿访名山的隐逸生涯。
那些让人回味悠长的幽栖岁月对我有着如此巨大的吸引力,常常引得我驻足其间,迷失自我,不能自拔。这种沉溺是如此之深,每每令我想到心尖隐隐作痛,常常令我对自身当下的生存状态扼腕叹息。辗转于这滚滚浊世、庸常岁月,恨不能早生八百年,好挣脱这冰冷无味的钢筋丛林的羁绊,重回我那脉脉青山迢迢绿水的温暖怀抱。
古人归隐山林,或是因为无缘明君,仕途不得意,空怀一腔热血欲抛洒而不得,枉有满腹经纶欲施展而不能,转而散发弄扁舟,埋首蓬蒿间;抑或是生逢乱世,民生涂炭,纵然才高八斗,欲挽大厦于将倾之际,只无奈江河日下,天命不可违,于无奈窘迫之下只得转而寻觅一方外乐土,以托蜉蝣之余生,娱一己之心志。
于是自有那慧眼独具的隐逸者,似是窥得了这天地间的奥秘,苦心孤诣也好,无意偶得也罢,总之是有幸觅得了一方造化的灵秀,将自己托付给了这方世外天地。在一竹林环绕,青山遥对的幽壑间,筑一陋室,依山傍水,以竹为邻,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与闲云明月为友,携山涧清风为伴,与天地众神歆享这份清幽闲趣。
诚如苏子所言,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确如此呵,我们人类的生命是那样渺小微不足道。倘能将自己托付给那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倘能享受到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极乐境界,那该是何等幸运啊!试问,你我那渺小短暂得像蝼蚁一样的生命,又怎能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但托身于天地之一隅,亦可享有这造化赐予的天地间至美极乐,可极夫生之乐,不亦幸甚?夫复何求哉?
而今,于渺渺网海间,千年寒冰与万年雪松有了这致命的邂逅,我亦无他,只想在这幅名为自然的巨画里,偷偷占上那么一小小角落,来安置下这样一双小小的你我。好让两个飘沦天涯的灵魂有一幽栖之所,那将是何等的幸事。
唯愿能背倚着青山,面对着清涧,于竹影掩映下,抱膝石桌边,品茗对弈,赏琴瑟之和谐,观飞瀑之流泄,你有一份泰山压顶而谈笑自若的坦然,我有一份山雨欲来而闲庭信步的洒脱。恬淡冲和,物我偕忘,或诵明月之诗,或歌窈窕之章。有共剪西窗烛的鹣鲽情深,也有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情雅趣,更不乏泛舟清流上、采菊东篱下的悠然自得。
只可惜啊,山间岁月短,好梦易醒难圆。那对弈山间、泛舟溪上、围炉品茗、对月独酌、把臂林间、独坐幽篁种种情趣,便只是遥想,已令人心醉神驰,缱绻留恋。然而红尘喧嚣,浊流滚滚,那青山、竹林、草庐却已随着那日渐涸泽的溪流渐行渐远,日渐模糊在你我的视线里。无怪乎那亡了国失了家的李后主要那样幽怨地长声叹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我亦想幽幽吟上一阙挽歌,为我那已褪却了好颜色、日渐疏离的山间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