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
江逐月:我可谢谢您了。
不过见到这竹竿,江逐月便猜到这里或许还有别人,于是他便忍不住道:“小竹竿,你一个人住在这?”
竹竿晃啊晃的:“我主人也在。”
江逐月目光一动,立刻便哄着小竹竿,让它带自己去见那个主人。
他总觉得,那主人是从这里出去的关键。
而小竹竿知道江逐月是沈碧的后人之后,倒也没有怀疑他,蹦蹦跳跳就带着江逐月走了。
很快,江逐月就见到了那个小竹竿口中的主人。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模样异常清隽淡然的中年男子,看上去跟陆帷还有江逐月父亲年龄相仿,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江逐月见到那中年男子,微微一怔,很快便生出几分好感来。
他看人一向都很遵从内心第一感受,他的直觉就是,这男子不会害他。
小竹竿这会蹦蹦跳跳上前去,就对那白衣男子叫道:“主人,这是沈姑娘的儿子。”
白衣男子闻言,目光微动,随后就淡笑着道:“阿碧的儿子?你叫什么名字?”
江逐月听着白衣男子这温和的嗓音,竟然都未曾防备他,下意识就低声道:“江逐月。”
白衣男子微笑:“名字真好。”
江逐月闻言,竟然有些赧然。
而接着,那白衣男子便弹指一拂,拂去了一旁一个茶几上淡淡的一层尘埃,轻声道:“坐吧。”
江逐月迟疑了一下,道:“前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现在还得去找一个人。就不陪您久坐了。”
白衣男子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你说的,可是一个玄衣青年?”
江逐月心头一惊,忍不住高兴道:“前辈您见过他了?”
“是,不过他已经拿着通天碑走了。”
江逐月:???
白衣男子的嗓音清且淡,可落在江逐月耳中却宛如一块巨石坠入了一汪平静无波的深潭水,一瞬间掀起滔天骇浪。
走了?
拿着通天碑……走了?
虽然是极为简单的几个字,但拼在一起,江逐月却如论如何也一时间消化不了那话中透出来的意思。
而白衣男子看着江逐月的表情,又道:“他也问过这里有没有旁人出现。”
江逐月心头一紧,忙道:“然后呢?”
“然后我告诉他没有,他就拿了通天碑走了。”
江逐月听到白衣男子这句话,抿了抿唇,忽然他就沉声道:“前辈为何要撒谎骗我?”
白衣男子本来正把那几案上的一卷书铺开,听到江逐月这话,动作微微一顿,末了便道:“怕你伤心罢了,那青年……是你道侣吧?”
江逐月咬了一下唇,低声道:“是,他是我道侣。”
白衣男子微有沉思,便抬手对江逐月道:“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江逐月沉默了一下,走上前去,手中却握紧了方才悄悄取出的防御灵器。
然而白衣男子就在这时抬手往江逐月眉心一点,江逐月毫无招架之力,防御灵器都没来得及握紧,便也同林缙之前一样陷入了白衣男子的识海中。
然后,江逐月便在那一片花海中看到了方才林缙跟白衣男子对峙的场景。
只是中间关于沈碧和东方闻鹤的对话,白衣男子都模糊掉了名字和内容。
到最后,江逐月看到林缙神色淡漠地仰头飞出山洞的时候,神情极为古怪。
但他也知道……识海确实不能骗人。
所以林缙,就这么丢下他了?
虽然是为他好,可居然都不商量,就这么丢下他?
江逐月心头又气又无奈,接着他又联想到林缙先前不清不楚说给他听的那些话。
随后江逐月心头便渐渐涌出一股寒意。
林缙……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自己带着通天碑去跟他那个师尊交涉?
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瞒着他独自行动?
要不然也不会在拿到通天碑之前,同他说那么多话……
是了,林缙那个性格,一定会怕连累他的。
这次的事,只怕也是如此。
而白衣男子看着江逐月眼睫微微颤动的模样,心头不忍,便轻声道:“他都这样了,你还记着他?”
江逐月神色一沉,冷声道:“你不懂。”
这次,江逐月微妙地将‘您’字换成了‘你’,这里藏着的意义显而易见了。
白衣男子闻言,倒也不恼,只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要去找他,求前辈放我出去。”江逐月抬头,静静对上白衣男子的眸子,眸色灼灼,神情坚定。
白衣男子沉默了。
过了许久,那白衣男子低声道:“你是阿碧的儿子,我该提醒你,你那位道侣,也未必是什么好人。他师尊道貌岸然,当年还差点害死你母亲,你难道没猜出来?而他要取通天碑,也是助他师尊,两人狼狈为奸——”
“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江逐月淡淡打断了白衣男子的话。
“若前辈真是为我好,便放我出去吧。”
白衣男子这时静静凝视了江逐月片刻,不由得微微叹气道:“你这性子,倒是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也罢。”
白衣男子缓缓抬手,一道光芒之后,江逐月回归现实。
可江逐月刚睁开眼,便发觉这山洞已经在隐隐摇撼了起来,他心头一震,下意识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衣男子淡淡道:“失去了剑阵和通天碑,此处灵气来源已绝,自然就该消亡了。”
江逐月神情震惊:“那这里的那些妖兽怎么办?”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你这时候还想着那些妖兽?”
江逐月厉声道:“前辈您若真是善良,明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让林缙带走那半块通天碑?”
白衣男子听着江逐月的话,神色忽然微微震动了几分,然后他就露出一点怅然若失的表情。
江逐月知道白衣男子修为超群,或许会有办法,这会他咬咬牙,还想再劝,旁边之前被林缙打飞的小妖兽却又在这时跑了出来,一把咬着江逐月的衣摆,想将他往外拖。
江逐月正有些焦头烂额,一旁的白衣男子忽然淡淡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我留在这,其实也就是为了这些妖兽。”
江逐月心头一动,刚想说什么,那白衣男子却轻轻一拂袖,一阵气流便托着江逐月往上飘去。
山洞的顶上也在此时裂开了一条缝,天光射了进来。
江逐月随着这股气流缓缓上升,脚下浮空,但那股真气的力量却异常稳定。
随后,等他停下来的时候,他便发现自己立在了这处崖底的最高点,山风料峭,苍翠满目。
而江逐月此时四处一看,便看到那些妖兽在丛林中奔走咆哮,惊慌失措的表情。
江逐月心头恻隐,忍不住回头去看那白衣男子,小妖兽也在这时嗷嗷直叫。
但小妖兽似乎是十分害怕那白衣男子,叫也不敢叫得太大声。
白衣男子见状,淡淡一笑:“你也想让我,救你的族类?”
小妖兽闻言,眼前一亮,然后它就举起一双爪子,作了个作揖的姿势。
白衣男子沉吟片刻,叹气一笑道:“也罢,反正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能我来了。”
江逐月听到白衣男子这句话,心头一惊,道:“前辈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好事。”
白衣男子话音刚落,身形忽然膨胀了几百倍,而他的身影也渐渐化为了半透明的模样。
江逐月见到这一幕,心头骇然——这是大乘修士?不对,便是大乘修士也不能做到这般,这白衣男子早已应该飞升,可为何在这?
而白衣男子此时凌空低头静静看了江逐月一眼,他双眸如水,十分温润。
这时他便轻声道:“逐月,替我转达给阿碧一句话,当年,是我对不起她。”
江逐月听着白衣男子这话,心头一沉,下意识便想冲上去抓住白衣男子的衣袖。
可就在这时,白衣男子缓缓抬手,竟是硬生生在虚空之中将整个崖底都托了起来。
江逐月来不及阻止,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只能死死抓住那山崖的崖壁,让自己不掉下去。
崖底那一块巨大的平面回到曾经无尽林小沙漠位置的一瞬间,江逐月看到白衣男子对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宛若春风。
江逐月嗓子微微抽紧了,他心头生出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然后,他就眼见着那虚空中膨胀到无数倍的身影缓缓又恢复到本来的模样,接着,那一袭白衣边从空中坠落了下去,狂风呼啸,只是转瞬间,那白衣便没入了深黑的崖底中。
再也见不到了。
江逐月瞳孔骤然收缩,他扑到了那悬崖边,试图想去抓住那缕飘飞的白衣,可他已经抓不住了。
悔恨,愧疚,痛苦。
诸多情绪从江逐月内心深处涌了出来。
他没想到白衣男子会这么做。
最终,江逐月颓然跪在了山崖旁,缓缓垂下了头,羽睫微颤,有晶莹的泪光坠落下来。
而此时,方才那些惊慌的妖兽也在这时对着那山崖默然垂下了头。
小妖兽低低呜咽了一声,仰天长叫了一声。
妖兽们也在这时跟随着小妖兽嘶鸣了起来。
哀鸣声在无尽林上空久久回荡,盘旋不息,是在祭奠一个温柔灵魂的消散。
而到这个时候,江逐月甚至都不知道白衣男子叫做什么名字。
顾剑书在陨落的那一刻,不仅没有觉得失落,反而觉得释然。
他的另一半,他的所有智慧以及恨意,已经随着林缙离开了无尽林。
他的良知则留在了这里。
他修炼了五百年,早已突破了天人境,可他仍是迟迟不愿飞升,因为他心有执念,心有不甘。
他知道东方闻鹤一定会来找那半块通天碑,便构造了这么一处隐蔽的地方。
只要东方闻鹤派来的人修习了通天碑上的法门,一定会被吸引过来。
而等了五百年,他的愿望也终于实现了。
可就在他的魂魄进入林缙身体的那一刻,他却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分成了两半。
一半良知,一半冷漠。
或许是他潜意识里还放不下这里,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一个举动。
而也就在他陨落的那一刻,他才终于释然地意识到,无论另一个他成功与否,他总归不会后悔了。
唯一还愧疚的人,就是沈碧。
不过顾剑书最后一刻看到江逐月那震惊和悔恨的眼神时,他便知道,阿碧应该会原谅他的。
毕竟,江逐月都这么善良,更何况当年的阿碧。
想到这,顾剑书便安然闭上眼,彻底在空中消散成了无尽的灵光碎屑。
而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没有再想起东方闻鹤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