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叹口气,闭目等死,随后被无数把刀砍成鱼块。
有些人发一声喊,想着临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若杀两个,还有得赚,到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依旧是被砍成鱼块。
骆冰一个鱼跃,在草地上翻了个跟头,拽起她爹骆圆通就跑……
后面三当家马连钱拎刀在手,东砍西杀,悍勇非常,正是一夫拼命万夫莫当。
正在这时候,就听见一声呐喊,“好个倭寇,还敢猖狂。”话音未落,人马杀到跟前,一枚长枪,借着马势,就捅了过来。
马连钱旁边一个老悍的亲信扑了过来挡在他跟前,一下就被长枪捅穿,马上骑士双臂借力,直接把人给高高挑了起来,爆喝道:“俺乃三千营副都督乌仲麟,倭寇还不投降……”
这一幕,落在后面的备倭副使王学甫和操江御史黄懋官眼中,俱都齐齐一惊,随后一叹,真是一条好汉。
三当家这时候转身就跑,等乌仲麟把枪上面的尸体给甩落下来,三当家已经跑出去几十步,眼瞧着就要遁入黑暗中,虽不虞他逃走,只是此人乃是贼首,怕这功绩就要被旁人占了去了。
乌仲麟双手一带缰绳,正要追上去,就看见斜刺里杀出一人,把一枚短枪握在手上,腰弓一反,单手一抖,却是直直就把手上的枪给抛射了出去,一枪就把前面三当家给刺穿在地上。
三当家只觉得剧痛,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突出来的枪杆子,一边吐血一边伸手去拔,在枪杆子上挣扎了好几下,这才眼睛一翻,双腿一蹬,就那么挂在枪上死去。
乌仲麟再看投枪那人,却是淮扬巡抚唐荆川麾下的张大郎。
这人他也知道,是自家小老爷在扬州府的街坊,即便他想去抢功,那也是抢不来的,淮扬巡抚那也是一方大佬了,不是他这个三千营副都督可以觊觎的,更何况还是他们小老爷的拜把子老哥哥。
暗道一声晦气,乌仲麟只能摇头了,这功绩是捞不着了。
他一带马缰,想着好歹再追杀几个,首功是肯定没有了,好歹捞一个次功罢。
往前追杀,又杀了两个,看看周围,能杀的都被杀了,实在是狼多肉少,这时候远远瞧见有一个穿着甲的,还拽着一个人,赶紧策马往前,好歹两个倭寇,再加上前面杀的,加起来五六个应该不算少。
想得挺美,可一直追不上,倒是有些邪门了,他也想策马狂奔……只是夜晚马匹速度实在快不起来,地形也限制了马的速度,若是一不小心马蹄子踩着个凹陷或者泥泞,怕不是要折断了马腿,只能紧紧拾在后面。
到底四条腿怎么可能追不上两条腿,何况还拽着个人,眼看着要追上去了,却不想后面一阵马蹄声,转首一看,却不是张大郎是哪个。
“张大郎,首功都被你抢去了,怎么这点功绩你也要抢?”乌仲麟实在生气,别以为你是小老爷的街坊,俺就不敢打你。
张大郎骑在马上,他一颗报效朝廷的心炽烈得很,不报效朝廷,功名富贵怎么来?这时候未免大笑,“乌都督,你这京师贵人,何必跟俺抢这点碎肉……让把与我又何妨。”
乌仲麟大怒,“放屁,都给你了,俺这脸面往哪里放?”说着,一伸手上长枪,就要拦住对方。
大郎哥哥枪棒是极好的,但是骑术么,就很是一般了,跟乌仲麟没法比,怎么说乌仲麟也是三千营的副都督,老话说的好,北人骑马,南人乘船……
被这一拦,张大郎差一点从马上摔了下去,乌仲麟哈哈一笑,一拽马缰就冲了出去。
张大郎在后面咬牙,辣块妈妈,还副都督哩,跟俺一个百户抢功劳,不是都说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随后就发觉自己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呸呸呸!
他吐了几口唾沫,赶紧又追了上去,一路追到太湖边,只见前面乌仲麟学他模样,把手上长枪抛射了出去,未免撇嘴冷笑,你以为投枪很容易么!
不曾想乌仲麟颇有运气,那么长一杆枪,在马上抛射,居然一下就甩中了前面一人。
“爹……”骆冰双眼瞪大,看见一把枪从她爹怀中冒了出来,随后,她爹骆圆通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连带着把她也拽倒了。
乌仲麟大喜,“哈!这下看你们往哪儿跑……”正要追上去,却看见前面那人爬起来,满天星斗下,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手从身后拔出一把刀来,双刀在手,怒喊了一声,“我杀了你……”反身居然就一跃而起。
乌仲麟赶紧拔刀,一拔之下,腰间的刀纹丝不动,对方双刀却已经到了眼前。
吓得他一缩脑袋,呲溜一下就从马上滑了下来,再定睛一看,草,腰刀咔在马鞍里面了。
马是极为聪明的动物,察觉到危险来临,淅沥沥一声嘶鸣,双蹄跃起,对面骆冰却是双刀一错,血光一闪,那马儿轰然倒在地上哀鸣不已,却是两条前腿都被削断了。
乌仲麟冷汗都冒出来了,手上兵刃一支也无,难不成还去空手入白刃不成?下意识转身就跑,掸眼就瞧见了张大郎,赶紧大喊了一声,“大郎兄弟救我……”
后面张大郎拎着短枪,却是一拽马,使劲儿眯着眼睛,忽然就喊了一声,“前面可是双鱼姑娘么?”
眼珠子都红了的骆冰一怔。
如今还认得她是双鱼的根本没有,除非是,小戴相公,可是,眼前这人怎么可能是小戴相公。
“我叫张大郎,咱们在湖州见过,我弟弟张二狗,双鱼姑娘想必知道……”张大郎也疑惑,怎么这位做了倭寇?可是,他功名之心再炽烈,也不敢上去把人家剁了,打不打得过先另说,关键是,戴康飞那是个甩子啊!这位双鱼姑娘当初明显跟康飞这厮有一腿的……
双鱼听到对面这么一说,顿时回忆起来,张了张嘴,可是,再想想自家老爹,未免双手一紧手上的刀把子,紧紧咬牙……
正在这时候,后面一声微弱的呼声,“闺女……”
“爹?”双鱼一转头,看见自家老爹捂着胳膊站了起来,原来方才那一枪只是从腋下擦了过去,带着衣裳一起拽倒了。
一时间又惊又喜,把手上刀一扔,撒开大脚板就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爹啊爹啊!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乌仲麟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拿眼神询问张大郎:这难道是我家小老爷的相好不成?
张大郎皱眉,点点头。
在心里面骂了一句,乌仲麟悻悻然。
看着地上自己的马,乌仲麟那个心疼啊!
张大郎也头疼,可是,他到底是生在这个亲亲相隐的时代,若没有康飞,他也不能在淮扬巡抚唐荆川手底下做事……当下翻身下马,“双鱼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这般的境况,我也不想知道,只是,到底相识一场,我也不能让戴康飞从小白白叫我大郎哥哥……你把身上倭甲脱了,逃命去罢!”说着,就把自己的马扔在当场,拽着乌仲麟转身就走。
骆圆通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苦笑道:“女儿啊!咱们也努力过了,没那个命啊!你只会跟小戴相公越离越远……不如,相忘于江湖罢!”
骆双鱼死死抱住老爹,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