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瞿济朝这么说,六个人的脸上登时变了颜色。
杜衡迅速环顾四周,不禁心下骇然。
这里哪还有什么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分明只剩下荒郊野岭、杂草丛生。本应该是湖泊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洼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竟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地,尽是破败不堪的墓碑和坟头。
瞿济朝望着几个人扭曲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夜行游女极善变化之术,又会造幻境,想必各位刚才所说的‘城’,该是夜行游女幻化出来的。”
御阳脸色发青:“那我们刚才吃的……”
瞿济朝迟疑道:“你们……吃它给的东西了?”说着望了望远处几个被掘开的坟墓,棺盖乱七八糟地掀在一边。
哇哇几声,几个人吐成一片。
杜若见呕吐物中,竟似有人指、肠头之类的东西,更生呕意,恨不得把胆汁都吐出来。
瞿济朝见慕予吐到脸色惨白,正痛苦地干呕着,便走上前去,轻柔地抚着她的背。
杜衡吐了一半,见瞿济朝又去慕予那里献殷勤,愣是生生把没吐完的东西咽了回去,硬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将瞿济朝挤到一边,自己向慕予关切道:“你还好吗?”
瞿济朝也不恼,只是和善地笑笑。
慕予用袖子擦了擦嘴,微微点头。
杜衡见慕予的头发尚在滴水,便转身撕下御阳的一块衣角,给慕予轻轻擦着头发。
擦着擦着,杜衡忽然手上一滞,问道:“慕予,你不是带着玉璜吗?水鬼怎么会抓到你?”
慕予突然停止了干呕,慌张地站直了身子,手在身上胡乱地摸了起来,口里不住念道:“玉璜呢……玉璜呢……?”
杜衡见慕予手足无措的样子,安慰道:“算了算了,没了就没了吧,以后我来……”
“保护你”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只听见兰籍叫道:“那里有光!”
不等杜衡回话,御阳便屁颠颠地冲到兰籍所指的那个方向,又屁颠颠地跑了回来,手里拎着暖光阵阵的玉璜。
慕予舒了一口气道:“想是方才休息时,掉落了吧。”
杜若冷哼一声:“东西都保管不好,看来以后得挂你脖子上!”
几个人胡乱吃了些御阳饕餮囊中的存货,迅速恢复了体力。
兰氏兄弟一生不受拘束,见大恩已报,同众人道了别后便云游四方去了。瞿济朝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御阳皱起眉头:“公子,这荒郊野岭的,我们到哪里去找马回家呢?”
杜衡没有回答,心里犯起了愁。
瞿济朝见几个人面上犯难,笑道:“不知几位体力恢复得如何,可驾得起云?”
杜若道:“我们当然驾得了云,谁带这小叫花啊?”
瞿济朝道:“若是各位都可驾云,慕予姑娘,就交由在下来带就好。”
御阳恍然大悟道:“喔,怪不得单狐山只派了瞿公子一个人来助战,原来瞿公子这么厉害,还能带凡人驾云,真是……”
话没说完,御阳的后脑勺又被杜衡狠狠抽了一下。这一抽力大,御阳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几个人跃上云头,一路向南,飞速向薄山进发。瞿济朝带着慕予,在杜衡三人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杜若向后瞥了一眼道:“这姓瞿的也不过如此嘛,到底是带着个凡人,飞不快。”
“他本就没什么了不起。”杜衡口中附和道,心下却是了然。
瞿济朝在三个人身后亦步亦趋,距离保持极稳,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放慢速度,好叫别人不必难堪。但他越是考虑周全,杜衡就越讨厌他。
杜衡的余光瞄到瞿济朝放在慕予纤腰上的手,觉得那手甚是扎眼。
回到甘枣,杜九斋办了个盛大的接风酒宴。席上山珍海味,无所不有,甚至还有除了枣子之外,平时见也没见过的水果。不消说,定是为了感谢瞿济朝的。
席间,杜九斋对瞿济朝嘘寒问暖,频频举杯。他笑容满面,脸上的皱纹仿佛秋日里一朵盛开的菊花。杜家兄妹长这么大都没见父亲这么开心过,心中颇为不爽。
杜九斋让瞿济朝在甘枣多住几日,并吩咐杜衡带瞿济朝四处转转,好好领略一下甘枣的风土人情。杜衡虽然嘴上敷衍着答应了,可实际上一次都没带过瞿济朝。瞿济朝也不着恼,每日自行在甘枣内闲逛。待杜九斋问起时,只说杜衡陪伴得很好。杜衡见瞿济朝如此会做人,便更恼他了。
慕予的处境却颇为尴尬。按杜九斋的意思,夜行游女既然已经除掉了,慕予的威胁便也随之解除了,理应离开杜家,自谋生路。可慕予已经一个家人都没有了,就是离开,也不知可以投奔谁。况且杜衡在浮戏国那日,已经答应慕予,今后都可以跟着自己混,怎么能说把慕予赶走就赶走呢。
杜衡给慕予安排了一间远离杜九斋的小院,让慕予尽量不要在杜九斋眼皮子底下晃悠,而慕予也很少出门,所以两个人相安无事,杜九斋也算默许了慕予的存在。
一日,慕予坐在小院的台阶上晒太阳,杜衡忽然闪身进来,咳嗽两声,装作一本正经道:“杜慕予,这几日你在我甘枣,住得可好?”
慕予一愣,随即面色又恢复往常,平静道:“我本是无名无姓的小辈,这辈子能上得仙山已经是万分的福气了,有什么资格谈好与不好呢。”
杜衡见她拿姓说事,尴尬地笑了笑:“怎么是无名无姓呢?你姓杜,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嘛……”说着说着,声音愈来愈小,最后竟没有动静了。
慕予看着杜衡底气不足的样子,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杜衡见慕予没有答话,知自己理亏,连忙拍着胸脯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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