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不管的拉着姓白的到一边,气急败坏的低声说了两句话。
姓白的班领一听,脸色马上变了,一般的白里泛灰,一般的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人都停下来了。
李玉麟当然也看见了,可是他没听见那两个跟姓白的嘀咕什么,当然也不知道姓白的是怎么回事儿。
还好,姓白的班领很快的定过了神,挥手叫了两声:“没事儿,没事儿,走,走。”
他这一挥手叫嚷,一行人刚要走。
“嘿!在那儿。”
先是远远一声叫喊,继而一阵急促马蹄声风也似的卷了过来。
李玉麟看见了。
姓白的他们也都看见了。
只是,李玉麟认识来人,姓白的他们全不认识。
来的是五人五骑,外带一只玉翎雕。
赫然是承袭“神力鹰王”爵,刚从蒙古来的察铎跟他的四个蒙古卫士。
李玉麟知道,这下没事儿了,这下也有乐子可看了。
察铎只认识李玉鳞。
马匹还在丈余远呢,他人已离鞍掠起,带着一阵劲风扑到:“哈!可让我找着你了,我就说嘛!只你是进了京,就不愁找不着你。”
姓白的一伙还当是来了劫人的,一惊之下就要动,入耳察铎这句话,心里一松,马上又停住了。
也就察铎这一句话工夫,四个蒙古骑士跟那匹空坐骑驰到。
一名蒙古卫士探臂伸手,抓住了察铎坐骑的缰绳,然后五匹马一起停住,就像钉在了地上似的。
李玉麟暗暗喝了一声彩,道:“找我,有事儿?”
察铎咧着嘴道:“事倒没什么事儿,可是交朋友哪有这么个交法的,说没两句话,一声告辞,扭头就跑?”
原来如此,李玉麟想说话。
不开眼的“查缉营”里的一个,终于找着了说话的机会:“哎!你们是干什么的?”
真是不开眼,不认识难道看还看不出来头?
“大”
四个蒙古卫土“胆”字还没出口,察铎手往后伸,拦住了他们,一打量姓白的那一伙,问了李玉麟:“他们是干什么的,你的朋友?”
李玉麟微一笑道:“我哪有这份荣宠,交他们这种朋友?他们是官差,要抓我定罪去的。”
察铎一怔:“官差?抓你定罪去?你阁下真行,进京就惹祸,你犯了什么罪?”
李玉麟道:“我实在弄不清楚,你最好问他们。”
他就是没叫“小王爷”
察铎真听话,转过脸去道;“你们”
姓白的说了话:“你是干什么的,你凭什么问?”
老于经验的当差的。实在不该犯这种错误,也都是作惯了威福害了他。
察铎道:“你们既是官差,那就更好说话,我叫察铎,刚从蒙古来。”
姓白的班领道:“蒙古来的又怎么样?我们是办案、抓犯人,你最好不要过问。”
一听是蒙古来的,总算还客气点儿。
察铎只是扬了扬浓眉,还没发作。
蒙古卫士们可忍不住了,一匹马冲过来“刷!”地一马鞭:“瞎了眼的东西,谁叫你跟小王爷这样说话的?”
“查缉营”的班领挨人一马鞭还得了。
可是入耳一声小王爷,姓白的他硬是挨了:“小,小王爷?”
李玉麟说了话:“白大班领不认识啊?我还当你认识呢!这位是承袭‘神力鹰王’爵的蒙古察铎小王爷。”
世袭罔替,铁帽小王,已经是够瞧的了。
承袭的硬是前朝的那位戚震朝野,连皇上都让他三分的“神力鹰王”那还得了,谁个不知,那个不晓?
姓白的班领吓破了胆。
胆一破,招子也亮了,心知没错,腿一软“噗通!”一声跪落了地:“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
接着,连声“噗通!”跪了一地,那十几个,全都矮了半截。
察铎忍了忍上冲的怒气:“你在哪儿当差?”
“小的们,小的们是‘九门提督’衙门‘查缉营’的。”
察铎道:“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我这个朋友,他犯了什么罪?”
“这个回王爷这个”
一听说“朋友”两个字,他硬是连说话的胆都没有了。
李王麟道:“我来代劳吧!是这样的,人家‘天桥’一家唱大鼓的歇场了,这位白大班领大驾光临,仗官势硬让人家姑娘单唱给他听不可,我碰上了,插嘴说了两句,这位白大班领的两位弟兄冲上动了手,我为了自卫也只好出了手,就这么回事儿,以您看,我这是什么罪?”
察铎道:“白班领,是这样么?”
可苦了姓白的了,只有点头的份儿:“是,回王爷,是这样。”
察铎浓眉陡扬,环目放光:“好啊!敢情你们是这样给朝廷当差的,来呀!带他们找‘九门提督’说话。”
四个蒙古卫士轰应声中就要过来。
姓白的一伙全吓傻了,差点没湿了裤档。
李玉麟伸了手:“小王爷,我不计较,能不能赏我个面子?”
察铎转眼凝目:“什么意思?”
李玉麟道:“我想小王爷一定明白,擅作威福、仗官势欺人的,京城之中,甚至于普天之下,并不是这位白班领一个,况且,小王爷也看见了,我好好的,并没有怎么样,是不是?”
察铎冷着一张脸,道:“我不能不承认,你说的是实情,可是,或许我不但承袭了我爷爷的王爵,也承袭了他老人家嫉恶如仇的性情”
别个不知道怎么样,姓白的一下没憋住,裤档真湿了。
李玉麟道:“这个我看得出,可是国法不外人情,小王爷总还把我当朋友。”
察铎浓眉微皱,沉吟了一下:“算这几个东西造化大,过来!”
四个蒙古卫士立即轰应上前。
察铎道:“一人踢他们一顿屁股,叫他们滚。”
这一声“滚”听得姓白的那一伙如同大赦,别说是踢屁股,就是挨杠子也认了。
心里刚一喜,屁股上已经挨上了,立即这个翻、那个滚,还连哼都没敢哼一声。
挨上了才知道,这些蒙古卫士身壮劲大,再加上脚上都是硬邦邦的皮靴,踢一下,那滋味还真不如挨杠子。
不过,没摘脑袋总是万幸。
姓白的头一个挨,挨过了头一个要跑。
察铎冷然道:“当了这么多年差,连声谢都不会说么?”
姓白的领头,那一伙,翻身趴倒连声称谢。
李玉麟直受了,还真该直受,没有他那一句话,那一伙准惨,那么多条命,活到今儿个也就算到了头儿了。
望着那一伙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连拐带瘸,狼狈异常的跑了,李玉麟道:“恐怕得些日子不能沾椅子,连睡觉都得侧着身儿。”
察铎忍不住笑道:“你很可恶。”
李玉麟道:“小王爷,我无意幸灾乐祸。”
“我不是指这,我是指临了好人还是你做了。”
李玉麟微一笑:“我并没有喊冤呼救,原本就没有做恶人,何来的做好人?”
察铎道:“你让他们把你带了去,明知道凭你的身手,他们奈何不了你,这总是事实?”
李玉麟一摇头道:“胳膊别不过大腿,民岂能跟官斗,江湖上好能耐的比比皆是,要照小王爷这么说,那还有王法么?”
察铎呆了一呆,道:“我什么都颇自负,就是对自己这张笨嘴不敢恭维,说不过你,不说了,总算让我找着了你,走。”
他伸手拉住了李玉麟。
李玉麟道:“走?上哪儿去?”
“外馆。”察铎道:“我们蒙古来的,例住外馆,跟我走,那儿挺舒服,咱们弄点酒菜,好好聊聊。”
李玉麟不愿去,也没工夫去,刚要婉拒。
只听一阵急促蹄声,从“永定门”方向疾驰而来。
察铎听得浓眉-扬:“这是谁,都进城了,还这么个放马疾驰法?”
只这么一句话工夫,看见了。
那是一前二后,三人三骑。
这三人三骑不但来势极快,而且还煞是好看。
怎么说好看,怎么个好看法儿呢?
三匹马,-前二后,一白二黑,白马上的人,从头到脚一身白,黑马上的两个,也是从头到脚-身黑。
前头的是像一片白云,后头的,像两片乌云,风驰电掣,就像那片白云,带着那两片乌云疾掠。
察铎看得刚一怔。
忽地,一声脆生生的娇呼传了过来:“咦!小狮子。”
察铎两眼猛睁:“小珠,是你!”
三人三骑,带着疾风驰到,驰势突一顿,龙吟长啸声中,三匹马踢蹄人立而起,然后,一个飞旋,一起停住。
好俊的骑术。
连察铎都脱口叫了声:“好。”
影定人现,三匹坐骑,鞍配极其考究,从头到尾,白的雪白,黑的墨黑,没有一根杂毛,而且毛色发亮,神骏异常。
马上的人儿,后头两个,黑衣少女,猎装,柳眉杏眼,刚健婀娜。
前头那位,也一身猎装,雪白的一身,不但小皮靴是白的,就连包着一头秀发的丝巾,也是雪白的。
只有那张娇靥是红的,白里透红,吹弹欲破,长长的两道柳眉横飞,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小瑶鼻粉妆玉琢,动人的香唇鲜红一点。
美、美里带俏、美里还带着一股逼人的刁蛮。
四蒙古卫士趋前施礼:“格格。”
那三位,翻身下马。
穿白的美格格脚没沾地,凌波燕般一掠而至,两手抓察铎一双胳膊,娇靥上满是惊喜:
“你什么时候来的?”
察铎道:“刚到。”
“为什么不先派人送个信儿,也好接你。”
“那多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怕这个。”
穿白的美格格要说话。
这回察铎枪了先道:“小珠,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自上回蒙古回来总快三年了。”
“只三年你就出落得这样儿,再久一点儿,那还得了。”
穿白的美格格娇靥飞红道:“去,还改不了那么贫”
察铎大笑,声震半条大街。
两个黑衣少女趁这机会上前见礼。
李玉麟抓住这个机会,要悄悄的溜。
穿白的美格格眼尖,不算真尖,否则不会这会儿才看见:“小狮子,他是谁?怎么要走?”
察铎一慌,看也没看,翻身一把抓住了李玉麟:“怎么又要溜?这回你可没跑掉吧!”
穿白的美格格真不算眼尖,这时候她才看见李玉麟,刹时,她美目圆睁,异采闪动,怔住了。
李玉麟道:“小王爷,我”
察铎截了口:“少说,来,认识、认识。”
他把李玉麟拉了过来,另只手指着穿白的美格格道:“她叫兰珠,承亲王爷的女儿,是个和硕格格。”
李玉麟欠了欠身道:“格格。”
察铎回身指李玉麟:“小珠,他是我的朋友,刚在城外认识的,姓李,叫李玉麟,好样儿的,一等一好样儿的。”
兰珠格格象大梦初醒,惊叹出声:“好俊个人儿,玉玮已经是京里少见的美男子,比起他来差多了。”
察铎微一怔:“你们姑娘家怎么就见不着模样儿好的。”
兰珠格格美目紧盯李玉麟,问察铎:“你说他叫什么?”
察铎道:“好嘛!敢情连我的话都没听见,李,十八子李,李玉麟。”
兰珠格格道:“名字起得好,玉麟,可不真是个”
李玉麟可受不了让人评头论足,截口道:“小王爷,我还有事。”
察铎一摇头道:“这回天大的事也不行。”
李玉麟道:“我的事,小王爷是知道的。”
察铎一怔,旋即一摆手道:“不要紧,有我呢!我一定帮你忙”
李玉麟道:“小王爷的好意我感激,只是我跟小王爷说过”
兰珠格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狮子,他的什么事呀?”
察铎道:“说起来让我一肚子火儿,他说”
李玉麟道:“小王爷跟格格慢慢说吧!”
他手腕一转,已脱出了察铎的掌握,闪身扑进胡同,去势如飞。
察铎一惊要叫,再看时,李玉麟已经没了影儿。
他急了:“这家伙!”
脚一跺,脚下的石板碎了一块,碎得四分五裂。
口口口
“天桥”之南,有两座坛,那就是“天坛”跟“先农坛”
这地方,平素是不许等闲人近的。
既然不许等闲人近,当然就一眼看不见人。
谁敢往这儿来,吃饱饭没事儿惹祸事。
真没人敢么,也不尽然。
现在就有人,一个人。
这个人,悄悄的出现在二道坛门儿,四下望了望。弯腰、伸手,似乎往石座下放了样东西。
然后,他又悄悄的走了,不见了。
来去不过一转眼工夫,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现在一眼望去,仍然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儿,这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天桥”杜氏兄弟里的老二,杜如风。
他这是干什么?
这,这恐怕只有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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