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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恨中加恨冤上蒙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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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却惹得易湘琴满肚子不高兴,口虽未说,一双黛眉已锁得紧紧的了。

    酒甫三巡,菜上四味,易湘琴忽然站起身来,问道:“洪老前辈,您那边一盘菜,是不是板栗烧红鸭子呀!”

    洪涛应道:“正是,易姑娘你”易湘琴端起自己一份怀筷,截口笑道:“我最爱吃板栗烧红鸭子,洪老前辈,咱们换个座位吧!”口里话没完,人已绕到洪涛身后,笑嘻嘻等着他“让位”

    洪涛一面连声应好,一面换到孙天民左侧,还笑道:“这样最好,他们年轻人跟年轻人谈得来,咱们老哥儿俩喝酒也方便。”

    易湘琴老实不客气挨着康浩坐下,轻舒皓腕,掏了一匙红烧板粟,却递给康浩,甜甜的笑道:“康公子,你尝尝看,挺好吃的哩!”

    孙天民看在眼里,浓眉暗皱,哑然无语

    日月双剑兄弟却泛起怒容

    七步追魂手洪涛全没注意到这些,满斟一杯酒,道:“此,次敝门掌门师兄不幸罹难,承蒙孙兄侠驾亲莅,仗义拔刀,云天高谊,敝门字殁均感厚情,洪某不善言辞,敬请满饮此杯,聊表寸心。”

    孙天民仰面饮干,长吁道:“洪兄,你我多年知交,何须再说客套,危难相济,是咱们武林中人的本份,伺况自从武当清虚道长负伤开始,紧接着,三大门派又血溅太原府,如今关洛再掀起血腥,同道人人自危,那杨君达似乎不仅与四门五泊为仇,竟是要杀尽正道武林人物了。”

    洪涛感慨地道:“说来惭愧,关洛一带同道,竟在数日之间,被那杨君达杀破了胆,许多人都走避他处,甚至百姓全不敢佩带兵刃刀剑,倒好像一沾兵刃,就会被杨君达屠杀似的,孙兄你看,只因易姑娘和两位少庄主这带着兵刃,这座酒楼,竟没有人敢来喝酒了。”

    孙天民拈须冷笑,道:“杨君达不愧风铃魔剑之名,退隐二十年,凶威依旧,并未稍减,不过这——次恐怕是他最后肆虐逞凶了,一二日内,敝盟兄和——剑堡主易大侠,都将先后赶到,咱们倒要试试,看他能不能杀尽天下人。”

    应家兄弟同感一惊:不约丽同追问道:“二叔,您说爹爹他老人家也要到洛阳来?”

    孙天民道:“一点也不错,所以二叔劝你们最好收敛些,别让你爹-见面就捶你们。”

    月剑应虎迟疑了-下,道:“二叔,有件事,不知爹和二叔可曾想到?”.孙天民拂然道:“什么事?有话就爽快说出来,不须这样吞吞吐吐的。”

    应虎端正应诺,说道:“上次大哥在西淀湖负伤,咱们曾经遇见过一个身怀风铃剑的中年汉子,事后陈明爹爹和二叔,大家忖度那人年纪像貌,都说他决不是杨君达,况且四门五派联袂问罪九峰山,那风铃魔剑杨君达分明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仰毒自尽了,如今怎会又在江湖出现呢?所以,咱们和琴妹都怀疑,或许这些血案,并非杨君达本人所为,而是有为冒他的名字。”

    孙天民眼中异光一闪,沉吟道:“晤!这倒并非全无可能,但风铃剑天下共只十柄,若说冒名行事,毕竟不易,除非那人是杨君达的嫡传弟子,替师寻仇!”

    话声微顿,目注洪涛又道:“听说四门五派在九峰山承天坪上,曾经放过杨君达一名徒弟,洪兄知道这回事吗?”

    洪涛道:“九峰山之会,敝门中只有掌门师兄参与,小弟并未目睹,不过,据掌门师兄返洛时提起,确有纵放杨君达弟子离山这回事,但那名弟子年仅二十左右,还没到中年。”:

    孙天民又问应虎道:“你们见过那人的武功了吗?以他的功力,能否伤得这许多武林高人?”

    应虎道:“当时匆匆照面,那人武功深浅甚难论断,只知道他用的是一柄木剑,从身法剑式看,武功颇为不弱。”

    孙天民凝思片刻,正色道:“假如这许多血案,果真是一个二十岁的小辈干的,这倒比杨君达复出更叫人担心,气候未成尚且如此猖狂,假以时日,那还了得,这祸根非早除不可。”

    洪涛道:“若得孙兄和抱阳山庄以及一剑堡出面,无论那人是谁,都不足畏,怕只怕被他得到消息,远走高飞,再找他就难了。”

    孙天民颔道道:“洪兄顾虑极是,咱们须得想个主意,要能赶在敝盟兄和一剑堡主抵达前,叫那家伙现身出来才好。”日剑应龙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这时急忙接道:“这太容易了”

    孙天民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不用先说大话,有主意尽可讲出来。”

    应龙眉飞色舞道:“刚才洪老前辈不是说过吗?那魔头近日连伤多人,关洛一带武林同道已吓破了胆,不敢再佩兵刃,依小侄愚见,咱们就偏偏携刀佩剑,专向人多的地方走动,那魔头迟早会跟咱们照面”

    他正说得口沫横飞,洋洋得意,却被孙天民一声冷嗤打断话头,道:“说了半天,全是废话,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叫他现身,咱们何不坐在家里等候,迟早他总会找上门来的。”

    应龙脸孔挣得通红,呐呐道:“好那咱们就多派些人各处去找他”

    孙天民道:“得啦,我的大少爷,这种草包主意,说了等于没说,你替我省点力气,坐着喝你的酒吧!”

    应龙好生羞惭,偷眼去瞧表妹,还好,易湘琴如醉如痴,全神贯注在康浩身上,并未看见自己的窘态。

    洪涛见应龙受窘,含笑掩遮道:“大世兄的妙计,不能说不好,就怕旷日持久,无法早些逼那魔头现身,不过,经大世兄这一提示,洪某倒想到一条拙策,不知能否奏效?”

    孙天民道:“愿聆高教。”

    洪涛笑道:“不敢,我这是个笨办法,由敝门以报复掌门师兄血仇为名,放出风声,约明时地,邀那杨君达作殊死一战,那恶贼天性狂傲,受激之下,必然现身。”

    孙天民沉吟道:“此计虽佳,终非万全,就算他受激现身,我明彼暗,恐将使贵门弟子遭受巨大伤亡,何况他未必真会受激中计。”

    康浩静坐一隅,表面仅跟易湘琴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实则无时不在倾听孙洪等人议论,他虽然抱着不同目的,但冀企一会“风铃魔剑”的心愿,却跟孙洪等人并五分别,是以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忍不住岔口说道:“在下也有一个笨办法。”

    孙天民和洪涛都诧然一怔,尚未回答,易湘琴已抢着问道:“你有什么妙计,快说来听听。”

    康浩微笑道:“各位之意是要诱使那假冒风铃魔剑的凶徒现身,却又担心他不肯上当,因此,在下想到一个‘以虚乱假’的方法。”

    孙天民道:“何谓‘以虚乱假’?愿闻其祥。”

    康浩道:“咱们索性对外扬言,就说业已和‘风铃魔剑’约定,将在某时某地,了断血仇,然后另由一人,假扮成那凶徒的模样赴会,那凶徒如果真是风铃魔剑本人,听说有人冒用自己名字,自然要赶来查看,如果他也是假冒风铃魔剑之名,发现又多了一个冒名的同道,一定会忍不住要来看个究竟,只要他一来,事情就成了。”

    孙天民目中异采连闪,脱口赞道:“好计!好计!”

    洪涛也难掩兴奋之情,笑道:’“太妙了!只要风声伟到那恶贼耳中,不怕他不上当。”

    易湘琴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端起酒杯道:“真看不出,你模样挺老实,居然还有一肚子鬼主意,来啊,诸葛亮,敬你一杯酒,干!”

    这边两个干了一杯酒,那边两位眼睛里差点冒出火来,倒,是另外两个老头儿乐了,哈哈大笑,也举杯一饮而干。

    日剑应龙不住拿眼珠子扫他兄弟,那意思,是自愧口齿笨拙,要老二出头,找个碴儿出口胸中的闷气。

    月剑应虎何尝不是一样心情,无奈碍于孙天民在座,没敢造次,心念一转,便堆笑说道:“康兄妙计,令人佩服,但是由谁来假抢风铃魔剑杨君达.却是一桩难题?”

    康浩道:“不难,主意是在下出的,就由在下来扮吧!

    应虎心中暗喜,又道:“可惜康兄没有见过杨君达,恐怕扮不像。”

    康浩道:“这也容易,咱们只要准备一柄木剑,再用面巾掩去脸部,黑暗中难以分辨,掩饰过去就行了。”

    孙天民笑道:“何须蒙面掩饰,二十年前,孙某曾见过杨君达本人,由我指点康老弟改扮,包准跟他一般无二,难分真假。”

    洪涛也道:“敝门弟子中,也有见过杨君达面貌的,这倒不是困难。”

    孙天民举杯道:“妙计既得,事不宜迟,咱们就将日期订在明夜,有一天时间预作准备,大约已够了。等一会饭毕,康老弟就请移驾往城西柳宅同住,以便商议细节。”

    康浩忙道:“在下以为,迁居之事大可不必,那样反露破绽,不如仍住客栈方便。”

    易湘琴接口道:“孙叔,我也住在客栈里,明天夜里,我可以帮他化装。”

    应虎急忙抢着道:“我和大哥也同住客栈,咱们跟二叔要装作不认识,届时才好出其不意,一击成功。”

    帮颔首道:“这样也好,反正这儿同是敝门产业,照应联系都很方便。”

    孙天民没有反对,只叮嘱道:“你们住在店里,言行要多谨慎,兵刃最后收起来,不许招摇惹事。”

    应家兄弟口里应诺,心里却在盘算着对付康浩的办法。

    这一席酒,吃到起更方散,七步追魂手洪涛亲自安排地众人住处,才和孙天民相偕离去。

    康浩回去后院卧室,和衣躺在床上,回想席间经过,不禁感到十分可笑,自己居然跟外人合谋算计“师父”这,岂非大逆不道么?:

    但他并不觉得后悔,他当然希望“师父”是真的,可是,以迹来种种演变,如果理智加以分析,这些行径,却跟师父的性格很不相符,师父秉性孤傲,自视极高,即使为了复仇泄忿,也决不可能滥杀无辜,何况,法元一代高僧,更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为什么在垂希临终之际,仍然坚称师父已逝呢?

    “希望”与“现实”有时就像一根长绳的两端,虽然可以将它们并拢在一起,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极端,为明了真象,所以他想到由自己假扮“师父”作这次“大逆不道”的考验。

    思潮起伏中,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后院月洞门传过来。

    康浩单掌虚扬,扇灭一灯火,人却斜倚榻上未动,暗中凝神倾听院内动静。

    灯火熄灭,那脚步声也同时停止了,片刻之后,突见一团黑忽忽的东西破窗而入,直射榻上。

    康浩吃了一惊,慌忙挺身跃起,一抄手,将那东西接住,不料人手既冷又滑,而且不停蠕动,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活青蛙。

    康浩掷去青蛙,推窗飞落院中,沉声喝道:“是什么人深夜相戏?”.月洞门后“嗤”地一声轻笑,答道:“是我,怎么样?”话落,缓步转出一身红衣的易湘琴,娇靥微仰,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

    康浩吁了一口气,苦笑道:“原来是易姑娘,夜色已深,姑娘怎的犹未归寝,却如此的戏弄在下。”易湘琴嫣然道:“我睡不着,想找人谈谈,谁叫你听见脚步声,就熄灯装睡呢,这院子里青蛙多得很,你再不肯出来,我会一只一只都支进你房里去,看你怎么办。”

    康浩道:“其实,在下并不知道你来了,刚熄灯准备入睡就”

    易湘琴哼道:“鬼才信呢,我老远见你房里一直亮着灯,才进园门,灯就灭了,哪有这么巧。”

    康浩耸耸肩,道:“姑娘不信就罢,时已不早,在下委实正要入睡,姑娘也请回房休息吧!”说着,便想拱手告退。

    易湘琴急道:“喂!慢些,我还有话要问你。”

    康浩道:“有话不能明天再谈么?”

    易湘琴道:“如果等到明天,现在我就不来了,我这人有个毛病,心里闷不得事,假如不把事情弄明白,会整夜睡不着觉。”

    康浩淡淡一笑,道:“好吧!既然如此,姑娘有话就请问吧!”

    易湘琴明眸轻转,道:“你要我就这么站着说话?”

    康浩沉吟了一下,道:“在下房中脏乱,不便接待姑娘”

    易湘琴颊上微酣,轻嗔道:“我又不是说要到你房里去,花园里随处都有石椅石凳,咱叫该坐下来才好说话呀!”

    康浩一声“哦”笑道:“在下愚蠢,竟没想到这个,易姑娘,请!”

    两人走进荷池边一座凉亭,各自坐下,易湘琴美目深注,怔怔凝视着康浩,过了许久仍未开口。

    康浩倒被她看得大感不安起来,含笑问道:“易姑娘,你不是有话要问在下么?怎么”

    易湘琴忽然摇头叹道:“我看你这人很怪!”

    康浩一怔,道:“姑娘觉得在下哪里怪?”

    易湘琴道:“我也说不出哪一点怪,反正你就是个怪人,好像跟所有的人都不同。譬如说吧,像现在咱们坐在这亭子里,清清静静的聊天闲谈,本来是件爽心乐事,可是,你却一脸不耐烦,倒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康浩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没有不耐烦呀!”

    易湘琴凝目道:“你别想瞒我,一个人心有所思,必然形之于色我看得出来,你好像很讨厌我,是不是?”

    康浩忙道:“在下决无此意”

    易湘琴截口道:“那么,你就是有什么秘密,不愿让我知道?”

    康浩哑然失笑道:“这更是姑娘多心,咱们相识才仅半日,彼此所知原本就不深,只能说了解不够,并不能说有什么秘密。”

    易湘琴摇头道:“可是我的感觉却不一样,我总觉得,咱们并不是今天才认识,好像从前曾在什么地方遇见了过。”

    康浩暗吃一惊,讶道:“没有啊,在下怎么记不起来呢?”

    易湘琴微笑道:“或许是我记错了,不过也真奇怪,自从日间在酒楼上看见你,我就觉得似很面熟,尤其你的眼神和说话的声音分明在什么地方见过。”

    康浩也展颜一笑,掩饰道:“但愿曾有幸早识姑娘。”

    易湘琴注目道:“你这是真心话?”

    康浩笑道:“在下不是善于虚伪奉承人的人。”

    易湘琴欣然伸出纤手,翘起小指头,道:“来!咱们钩个指头。”

    康浩诧道:“钩指头干什么?”

    易湘琴格格娇笑道:“钩指头就表示咱们永远是好朋友,无论什么,都得推心置腹,互不隐瞒,而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康浩微一沉吟,笑问道:“姑娘生长名门,千金之体,不嫌折节下交”

    易湘琴把头连摇,叫道:“不听!不听!狗儿念经,你少说废话,肯不肯?一言决定!”

    康浩一笑,伸出了右手,两人小指互钩,拇指相碰,手一紧,休看近似儿戏,满腔赤心挚情,已尽在不言中。

    好一会,易湘琴才依依不舍地松手,嫣然笑道:“现在咱们是好朋友了,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叫我易姑娘,我也不叫你康公子,以后,我称呼你为康大哥,好么?”

    康浩道:“好是好,可是,我应该改口称呼你什么呢?”

    易湘琴道:“你就叫我:‘小琴’吧!我爹和我娘都是这样叫我的。”

    康浩点头道:“好!小琴,时候不早,你该回房去休息了。”

    易湘琴嗔道:“刚叫你大哥,你就摆架子,想管我?”

    康浩笑道:“不是我充大哥架子,委实时候不早了”

    易湘琴道:“好啦!就算我给你做大哥的一次面子吧,我再问一件事,问完立刻就走,如何?”

    康浩道:“你想问什么?”

    易湘琴含笑道:“告诉我,你的师父是谁?”

    康浩全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心弦猛震,一时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易湘琴美目深注,似有些困惑,又似期待,接口问道:“康大哥,为什么不说话呢?”

    康浩迅速定了定神,轻喟道:“关于这个问题,小琴,我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才好”易湘琴道:“啊!我明白了,有很多武林异人,隐居深山大泽,不愿世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也不许弟子擅提师门来历?”

    康浩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

    易湘琴又道:“那么,是为了师门仇家太多,担心引起意外事故?”

    康浩又摇头道:“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易湘琴茫然问道:“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康浩叹息道:“因为家师已经故世了。”

    易湘琴道:“既然已经故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康浩道:“家师故世,乃是含冤而死,如今,我正在追查冤情,欲为师门洗雪,假如泄露师承来历,就不易成功了。”

    易湘琴激动地道:“康大哥,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一定不会再告诉别人,而且,我可以帮助你去查,协助你达成为师雪冤的心愿。”

    康浩苦笑道:“谢谢你,但我现在还不急需要帮助,等到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易湘琴道:“现在,先告诉我不行么?”

    康浩柔声道:“小琴,不要逼我,假如能说,我早就说了,我是一个孤儿,幼失怙恃,由师父抚养成人,师徒情如父子,为了师门沉冤,我的肩负已经够重,但愿你能体谅。”

    易湘琴目中泪光一闪,急忙举手掩住康浩的口,含情脉脉地说道:“不用再说下去了,只要你记住咱们已经是好朋友,有一天,你认为可以把隐情告诉人的时候,别忘了第一个要先告诉我!”

    康浩颔首道:“我会记住的。”

    易湘琴嫣然一笑,站起身来、,姗姗步出凉亭,道:“耽误你睡觉,我走了,明儿见吧!”

    康浩抢行几步,说道:“我送你回房去。”

    易湘琴含笑点头,皓腕轻舒,挽着康浩臂弯,向上房走去。

    她心地纯真,举止毫不矫作,偎在康浩身边,宛如小鸟依人,是那么温顺、安详、亲切而自然,令人醺然如沐春风,却绝无任何冒渎邪念。

    回到上房门口,易湘琴又执着康浩双手,仰面叮嘱道:“记住啊!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人帮助,我总是帮我的。”

    康浩笑着答应了,挥手作别,独自踏着月色返回后院,刚进花园月洞门,目光所及,不由一惊。

    他分明记得房中灯火已经熄灭了,窗子是开着的,这时却发现自己卧房中正亮着灯光,而且,窗榻也掩闭了,灯光摇曳下,更有人影晃动,好像正搜寻什么东西。

    康浩情知有异,剑眉双挑,暗吸一口真气,蹑足欺近,侧耳倾听房中动静。

    房内有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正在翻枕掀被搜索,另一个在哑声催促,道:“老二,快一些,那小子就快回来了。”

    老二却冷冷答道:“放心,不会这么快,那土胚子几时见过漂亮妞儿,会舍得这么快就回来么?”

    哑声音也恨恨道:“他妈的,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我看那小子,是活得嫌腻了。”

    老二道:“谁说不是,老子刚才看见那恶心模样,真他娘的,恨不得剁他一百剑。”

    哑声音道:“可也怪,那小子明明是会家子,怎么房里没有兵刃呢?”

    老二哼道:“或许他用的奇门兵刃,随身带着,没留在房里”

    微顿,忽又一声轻呼,道:“喏,包裹在这儿了,大哥把灯移近些咦!这是他妈的什么带子,竟像是纯金铸的,敢情小于还是个土财主”

    康浩听到这里,冷然一哂,单掌虚扬“蓬”地一声,震开了房门。

    门开处,日月双剑应家兄弟顿感惊惶失措,原来应龙正撑着灯、应虎手里兀自握着“定穴护元带”包裹里衣物金银,全摊在床榻上。

    哥儿俩看清门口站着康浩,心里一虚,张口结舌,脸上双双变色。

    康浩缓步而人,冷冷问道:“贤昆仲深宵光临,有何见教?”

    日月双剑面面相觑,答不上话来,应虎人较机灵善变,口齿也比乃兄伶俐,怔了片刻,连忙含笑道:“咱们有点小事,特来跟康兄商议,不料康兄外出未遇,所以所以”

    康浩接口道:“所以二位就搜索在下的私物和包裹,这么说,二位是疑心在下躲在包裹中了?”

    应虎脸上了阵白一阵红,呐呐道:“康兄休要误会,咱们咱们的确不知道这包裹就是康兄的好在咱们兄弟人还投有走,康兄不妨当面检视,假如财物有了短少,咱们兄弟愿意负责赔偿”

    康浩冷然一笑,道:“二位既然没有走,财物自是不会短少了。”

    这话已说得十分露骨,等于“捉贼连赃”自然没有损失,换句话说,假如没有当场捉住,财物必然会有短少。

    可笑日月双剑出身富豪之家,竟被人当面指责涉有“小偷”的嫌疑,居然逆来顺受,不敢反驳,正应了一句俗话: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

    应家兄弟胀红了两张脸,恨不得寻个地洞,钻了进去,赧然报拳一揖,说道:“天幸康兄财物未缺,咱们兄弟这就失札告退”

    康浩笑道:“怎么?二位不是说,有事跟在下商议么?”

    应虎陪笑道:“不!没有什么大事,明天再谈也不要紧!”

    应龙道:“时间不早了,康兄还是请安歇吧,有话咱们明天见面再谈!”

    康浩却摇摇头,道:“在下不惯打哑谜,二位如果真有事,索性现在谈妥,不必等到明天。”

    日月双剑本来只是藉口,并没有特别事故,被他一逼,不能不托词掩饰,应虎心念转动,笑道:“并非什么大事,咱们兄弟想到明夜诱敌之时,康兄尚无合手兵刃,所以物来请教,是准备一柄木剑呢?或是另需佩带防身兵刃?”

    康浩一声“哦”道:“难得贤昆仲如此关切,依在下之见,有一柄木剑:已经足可防身了。”

    应龙接口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替康兄特制一本木剑,以备应用。”

    康浩道:“在下先谢了,贤昆仲还有没有其他指教?”

    应家兄弟连称“不敢”急急告退,狼狈而去。

    两人转过月洞门,才算松了一大口气,应龙埋怨道:“都是你慢吞吞不着急,现在好了吧,被那小于倒打一钉钯,不单落了贼名,明天还得替他准备木剑,这该有多冤!”

    应虎反唇相讥道:“咱们说好是由我搜查,你负责把风,谁叫你不当心,被那小子闯进房门都不知道?”

    应龙怒道:“你还怪我?若非你强要进他房里去搜查,会有这种窝囊事?现在你搜出什么了?查出什么了?”

    应虎哼道:“怎么没有?那条纯金带子,便是可疑之物!”

    应龙道:“可疑个屁。人家有钱,便用黄金铸只尿壶,你管得着么。”

    哥儿俩互相抱怨而去,康浩却听得暗笑不已。

    次日清晨,康浩尚在拥被高卧,被了阵擂鼓似的打门声惊醒,只听易湘琴清脆嗓音在高叫道:“懒虫,还不起来呀?”

    康浩对这位娇纵任性的大姑娘,委实毫无办法,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匆匆穿爽,打开房门,含笑道:“琴姑娘,这么早”

    易湘琴粉脸一扬,截口问道:“你叫我什么?”

    康浩一怔,忙道:“啊,是我忘了,小琴,这么早就叫醒人,有事么?”

    易湘琴抿抿嘴,一脚跨了进来,笑道:“还说早呢,看看太阳都照到床上了,孙叔他们来了老半天,大伙儿等得不耐烦,我才进来促驾的。”

    康浩急道:“这真是失礼得很,孙老前辈现在何处?咱们立刻就去吧。”

    易湘琴道:“也不必急在这一会工夫,你先盥洗清爽,换一件干净些的衣服,我要领你去见一个人的。”

    康浩道:“谁?”

    易湘琴神秘地笑笑,道:“先别问,反正等会儿就知道了。”

    康浩不知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见她喜形于色,便不再追问,依言盥洗更衣,相偕离了后院。

    穿过月洞门,康浩循花径,拟走向前院大厅,却被易湘琴纤手一拦,拖向左转,笑着道:“错了,该走这边!”

    左边小径,乃是通往易湘琴居住的后进上房的,康浩不禁诧道:“咱们不是去见孙老前辈么?”

    易湘琴仰面道:“谁说不了?”

    康浩道:“孙老前辈现在上房?”

    易湘琴摇头道:“不在。”

    康浩愕然道:“那么”

    易湘琴突然“卟嗤”一声笑了出来,掩口道:“告诉你吧,孙叔他们来是来过,现在又有事出去了,要午间才能回来,懂吗?”

    康浩摇头道:“可是你催我起身换衣,说要领我去见一个人?”

    易湘琴笑道:“真傻,我现在不就是领你去见她么?”

    康浩一怔,恍然道:“原来你要我去见的人,是一位女的?”

    易湘琴霎霎眼睛,道:“不单是女的,而且是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大美人,怎样?有兴趣去一趟?”

    康浩被她俏眼逼视,俊脸不期一红,迟疑道:“小琴,别开玩笑”

    易湘琴娇笑道:“好,不逗你了。说正格儿的,是我两位最要好的姐姐想见你,她们今天一大早,才随我姨父抵达洛阳,听我提起你,便一直逼我去请驾。”

    康浩微震道:’“令姨父不就是抱阳山庄庄主,霹雳剑客应伯伦应大侠么?”

    易湘琴点头道:“不错,姨妈和我娘是同胞姐妹,大表哥和二表哥就是姨妈生的。”

    康浩又问:“现在咱们去见的两位姑娘,又是什么人呢?”

    易湘琴道:“他们姓袁,是孪生姐妹,人称‘袁氏双妹’。”

    康浩道:“莫非是河间府夺命双环一家人?”

    易湘琴又点点头道:“她们是双环中二侠袁祟业的女儿。”

    康浩轻“哦”一声,不期想到西淀空宅中,自己曾砍断袁崇基一只左手的事,心里一阵犹豫,默默没有开口。

    易湘琴全未留意这些,一面拉着康浩向上房走,一面低声叮嘱道:“等一会儿见了面,你可得格外当心,大姐袁珠人最文静,倒没有什么,那二姐袁玉却惯会拿人取笑,一张嘴巴厉害得很,你千万别招惹她。”

    康浩唯唯否否,身不由己来到上房,尚未踏进小厅门槛,就听里面娇笑道:“好呀!人没见面,先嚼舌根,琴丫头,你倒说说明白,谁的嘴巴厉害?”

    随着笑语,一位双十年华的黄衣少女已拦在门前。

    那少女好大一对眼睛,鹅蛋脸儿,双眉如画,衬着满头乌亮云发,一张宜嗔宜喜的娇靥,两只手叉着小蛮腰,妩媚之中,带着几分刚健。

    易湘琴连忙松了康浩手腕,赧然笑道:“来!康大哥,我替你引见,这位就是袁家二姐”

    康浩刚抱拳施礼,没想到袁玉纤手一摆,道:“慢些引见,先把话说清楚,是谁嘴巴厉害,不能招惹?”

    易湘琴笑道:“二姐,人家又不是说你!”

    袁玉抿着嘴道:“不是说我?那是说的谁?”

    易湘琴正无词以对,厅内又走出另一位黄衣少女,笑叱道:“二妹也真是,初次见面,就拦住人家不让进来,琴丫头不要紧,瞧人家康少侠多尴尬,还不快闪开去。”

    袁玉不依,娇嗔道:“谁叫她背后骂人啦!”

    那黄衣少女道:“人家已经说过,又不是骂的你。”

    袁玉道:“那她骂的是谁?”

    黄衣少女笑道:“就算骂我吧,快让路。”

    袁玉扬扬黛眉,朝易湘琴一撇嘴,也笑道:“看在康少侠份上,暂且饶你一遭,等会儿咱们再算账。”接着,侧身让路,又向康浩检衽一礼,道:“康少侠别见怪,咱们跟琴丫头闹惯了,你多包涵!”

    康浩连忙拱手道:“姑娘言重了。”

    大家人厅重新叙礼坐下,康浩才看清袁氏双妹竟是生得一般模样,又都穿的一身黄衣,甚至说话的声音也十分近似,假如不是一个端庄娴静,一个爽朗活泼,实令人分别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由于袁氏双妹的形肖神异,康浩又想到自己的师父,前后才仅数月,师父的容貌依旧,性情却已大变,假如一母有胞的,孪生姐妹心性都不尽相同,一个遭受重大刺激的人,会不会遽然改变性格呢?

    康浩人在厅中,思想早已飞驰千里,袁珠端然正坐,静静的也没有开口,只有袁玉和易湘琴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又拌嘴笑闹,燕语莺声,喋喋不休。

    那袁玉洒脱豪爽,颇有男子气概,一双眼睛,尽在打量着康浩,忽然,娇笑问道:“有件事,我总是不明白,想请教康少侠。”

    康浩忙敛社应道:“不敢当,姑娘请问。”

    袁玉闪目笑道:“我好奇怪,咱们琴丫头一向眼高于顶,视天下男人如粪土,怎的竟跟康少侠一见如故,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康少侠能告诉咱们么?”

    康浩不禁一怔,口中呐呐道:“这这”袁玉掩口葫芦,道:“我是想到就说,如有失礼之处,少侠休怪!”

    易湘琴见康浩受窘,攘臂呼道:“这什么奇怪,让我告诉你。”

    袁玉笑骂道:“人家现在是请教康少侠,谁问你啦?亏你倒脸厚,不害臊!”

    易湘琴顿脚叫道:“大姐,你也不管管她,瞧她越说越不像话了!”

    袁珠这才转责妹妹道:“二妹,玩笑要适可而止,咱们跟康少侠还是初见。”

    袁玉笑道:“初见有什么关系,人家昨天也才初见,可不就已经哥哥妹妹,叫得挺亲热了?”

    易湘琴娇靥飞红,接口叫道:“你要是瞧着眼红,也可以叫声大哥,谁也没拦着!”

    这一来,窘得袁玉粉面尽灵。急忙笑啐道:“去你的,你二姐才不是那种人,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尽管放心吧。”

    姐妹陶笑闹不停,尤其在女多男少的情况下,女娃儿的坦率和大胆,出口毫无顾忌,往往比男人们玩笑犹有过之。

    康浩初履江湖,第一次跟女孩子交往,就碰上嘴不饶人的袁玉,直臊得玉面发烫,心跳怦怦,低头发坐针毡。

    袁珠瞧着过意不去,含笑解释道:“咱们和小琴,还有怀玉山白云山庄的李家姐妹,都是异姓金兰之交,大家年龄相若,见了面,总是疯疯癫癫的,少侠不要放在心上。”

    正谈着,一阵步履声响,日月双剑并肩走了进来。

    说也奇怪,那袁玉正和易湘琴笑闹得起劲,一见应家兄弟出现门外,顿时收敛了笑语,厅中立即沉静下来。

    应龙犹未感觉,双手拱,道:“前厅酒筵已经齐备,家父请三位姑娘和康兄前往一叙。”

    话完,袁氏姐妹默然未应。

    应龙眉峰微蹩,又道:“家父有命,请姑娘们”

    易湘琴冷冷截口道:“好啦!知道了,先去告诉一声,说咱们随后就来。”

    应龙游目一匝,才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忙笑道:“我爹的意思是,大伙儿都已经入座相候,所以,要咱们兄弟陪诸位现在就去”

    易湘琴不悦道:“姨父有没有交待?如果咱们一定要等一会儿再去,那时怎么办?”

    应龙尴尬地一笑道:“那那那”

    易湘琴冷哼一声,道:“那什么?那是请咱们去吃饭,并不是咱们犯了法,要你们来押解去受审问罪的,大表哥,你说对不对?”

    应龙连声道:“对!对!对,都怪小兄不会说话,好好一件事,却惹得表妹不高兴。”

    应虎阴笑接道:“大约是咱们来的不凑巧,刚才还听见表妹在谈笑风生,偏偏一见到咱们两们,就变喜为怒了!”

    易湘琴拂然不悦,道:“就算是,又怎么样?”

    应虎笑道:“既然表妹嫌咱们打扰了高兴,咱们就遵命先行告退,总该好了吧!”说着恭恭敬敬的欠身一礼,退出厅外。

    康浩连忙站起,拱手道:“姑娘们不妨从容些,在下随应兄先走一步。”

    易湘琴讶然道:“你不跟咱们一块儿么?”

    康浩道:“抱阳山庄应大侠见召,想必有事垂询,我是晚辈,去迟了,岂不失礼。”

    易湘琴回头望望袁氏姐妹,袁珠颔首道:“别让应伯父久候,索性大伙儿一齐去吧。”

    袁玉却悄悄跟易湘琴扮了个鬼脸,懒洋洋站起身子,轻轻吁道:“走吧!我也真有些饿了。”

    易湘琴竟也发迹主意,欣然随众离了后院上房。

    一路上,大家都很少开口,尤其月剑应虎,不时以怨毒的眼光投注康浩,眉宇间隐隐泛射出憎恨和杀机。

    酒筵设在客栈第二进院落的正厅上,为了接待抱阳山庄“霹雳剑客”应伯伦,后面两进院落已经全部腾让出来,闲杂人等一概在第二进院门前挡驾。

    抱阳山庄名列“三庄二岛一竹林”在武林中声誉不焉地终南“一剑堡”更凌驾四门五派之上,是以康浩揣测,那抱阳山庄庄主应伯伦,如非威猛魁梧,必然就是一位精明深沉的老者。

    谁知一见之下,竟是大谬不然。

    应伯伦号称“霹雳剑客”人与名号却恰巧相反,不仅生得白净无须,一派斯文,看上去顶多只有四十刚左右,跟“活灵官”孙天民的威猛虬髯,迎然互异。

    康浩以晚辈之礼拜见,应伯伦十分谦和,含笑欠身,仅受了半礼,大伙儿便依序人席。

    酒过数巡,应伯伦目注康浩,敛容说道:“晨间抵步时,听孙洪二位谈及老弟的诱敌之计,巧思独远,深令老夫佩服,据说老弟身负师门沉冤,现正浪亦天涯谋求昭雪,如此志向,尤属难能可贵,老夫生平最敬忠诚血性青年,倘蒙不弃,抱阳山庄随时愿为老弟稍尽棉薄。”

    康浩恭敬地答道:“庄主盛意,晚辈谨代先师领谢,唯以碍于师门隐衷,目下未便掬诚诚坦陈始末,乖理之处,尚祈庄主曲谅。”

    应伯伦点首叹道:;奇人异土,多不屑为艺人所拘,老夫虽无缘识荆令师,亦可概见令师必属绝世高人,惟叹无福,悭于一面。”

    说到这里,转过话题道:“譬如此次风铃魔剑杨君达复出之变,以事而论,又何不是激于冤怨,说句不怕开罪四门五派的话,九峰山承天坪那档子事,的确做得有欠妥当。”目光一扫洪涛,不期然住了口。

    七步追魂手洪涛笑道:“庄主尽请说下去,洪涛虽身为四门一份子,却深愿敬聆庄主主持公论。”

    应伯伦微笑道:“我说这话,乍听起来,好像有些吃里扒外,实则自问言出肺腑,绝无偏袒。”

    微顿,浅浅喝了一口酒,才接道:“二十年前,杨君达以十柄风铃剑威震武林,罕有匹敌。若非天纵奇才,何克臻此。惟以其人孤高自赏,不入俗流,过于恃才傲物,难免遭人嫉妒。于是,众口烁金,千夫所指,皆以‘魔剑’相称,说穿了,不过是‘暗存畏之之心,阴萌排斥之念’,渲染匏大,故甚其词,以图一快私心,藉泄妒恨而已。

    “于是乎,杨君达被天下武林目为‘邪魔’,也成了‘煞星’,既不谅于正派,更不见容于邪道,终于勘破世情,孤隐深山。”

    “接着,才又有这场牵强附会的谣传,居然硬指一个死了的人,竟重面江湖,滥杀无辜”

    康浩听得神情震撼,目中异采连闪,不觉脱口道:“如此说来,庄主竟是不信这些血腥杀劫系风铃魔剑所为了?”

    应伯伦凝容说道:“老夫不敢说眼光独到,但自忖颇知那杨君达的心性和为人,此人自视甚高,天生傲骨,是个敢作敢当的铁铮铮的汉子,假如他要杀害霍宗尧,二十年前随时都可下手,何须等到今天?同样的理由,假如他想报复四门五派聚辱之仇,当时在承天坪就难免一场血战,更不必迟到如今了。”

    这些话,正是康浩心中无从吐露的心声,想不到竟由抱阳山庄庄主口中,代为倾吐出来,一时惊喜莫名,反而张口结舌,无以为辞。

    洪涛凝神片刻,轻声道:“可是庄主,其他人洪某不敢妄论,敝师兄的确是丧命在杨君达剑下,当时曾有多人在场目睹”

    应伯伦笑道:“那么,令师兄也曾在九峰山承天坪上,目睹杨君达仰毒而死,这又该怎么说?”

    洪涛一怔,道:“但是据说那是少林法元大师,从中搞了鬼”

    应伯伦仰面一笑,道:“法元大师一代高僧,尚且不值得信任,贵门弟子从未见过杨君达,安知他们就不会认错人?”.洪涛道:“可是那人在杀害敝师兄之后,已自承是杨君达,其像貌神情和所用剑法,也无不相符,世上怎会有如此酷似的人。”

    应伯伦举手一指袁氏双妹,道:“若仅论容貌酷似,洪兄请看她们姐妹有何不同?”

    洪涛被问得一呆,顿时语寒。

    袁玉掩口笑道:“我和姐姐是孪生同胞,难道那杨君达也有个孪生兄弟?”

    应伯伦笑道:“孪生兄弟自然没有,但如有一个人蓄意要假扮另一个人,那也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康浩大感振奋,由衷地道:“庄主之见,精避人微。实令晚辈五体投地,能得庄主亲临,料那冒名逞凶的凶徒,定难遁形了。”’洪涛惶然说道:“果如庄主所料,敝师兄和三大门派掌门人,岂非死得不明不白?”

    应伯伦收敛笑容,凝重地点点头道:“这就是老夫亲自赶来的原因,设若事实果如老夫所料,这个假冒杨君达之名肆虐呈凶的人实比杨君达更为可怕,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施展下,一手掩盖天下人耳目,此人心智武功,必皆超人一等,老夫倒要看看他是何等样人物?”

    易湘琴注目问道:“姨父,你猜他今天晚上会不会来?”

    应伯伦道:“只要他还在洛阳,一定会来的,不过”

    目光转向康浩正色说道:“今夜行事。老弟务必要谨慎提防,那人不来则已,如果中计现身,其目标就在老弟身上,咱们决不可低估了他。”

    康浩奋然道:“晚辈只怕他不来,其他都不在意中。”

    应伯伦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凡事要计虑周详,方不致徒劳无功,适才老夫与孙洪二位看妥城西洛河桥北岸一片空’旷之处,作为今夜约会场所,届时洪兄率领少数蛇拳门弟子伪作应战,老弟则改扮成杨君达模样,单身前往赴约,老夫等只能隐身暗处,静待那恶徒,然后合力擒他。”

    康浩问道:“假如晚辈抵达洛河桥,那恶贼仍未现身,应该怎么办?”

    应伯伦道:“事实上,他绝不会现身太早的,老夫料他多半会在暗中窥察你的举动,等你由洛河桥返回时,才突然现身,所以,你必须跟蛇拳门下,扮演一场假戏,双方假作厮杀,以免被那恶贼看出破绽。”

    康浩问道:“咱们是否要分出胜负结果呢?”

    应伯伦颔首道:“不仅要分胜负,为了逼真,洪兄和门下弟子都要假作伤在你的剑下,那时候,你要装得狂做冷酷些,不妨表现出得意不可一世的样子,然后沿着洛水向安乐窝方向离去,老夫预料在你走到安乐窝之前,那恶贼便将现身。”

    语声微顿,敛容又道:“因此有几件事你必须特别注意,第一,当你和洪兄他们照面时,不宜对答太多,拔剑出手时,也不能缠斗,最好三招两式之内,洪兄等就要假作中剑倒地,以免剑招武功方面露出破绽。”

    “第二,由洛河桥到安乐窝这段路程,你要走得不疾不徐,同时,多留神阴暗之处。譬如树荫、桥栏、草丛这些容易隐蔽的地方,慎防那匹夫突起发难,诡施暗算。第三,假如过了安乐窝仍未见那恶贼现身,就不必再往前走了,尽可除去伪装,径返客栈,但记住洛河桥到安乐窝这一段路,要走洛水南岸,由安乐窝返回客栈这条路,要走北岸。老夫自会安排沿途接应掩护,你大可放心从容一些。”

    康浩一面倾听,一面答应,待应伯伦语声告一段落,才恭谨地道:“晚辈有一点请求,望庄主俯允了。”

    应伯伦笑道:“你有意见,此时尽可提出,咱们参酌而行,不必顾忌什么。”

    康浩道:“晚辈虽无其他意见,只希望当这恶徒现身的时候,庄主能赐与机会,让晚辈单独探问他的身份来历,他没有出手之前,求庄主暂勿出手。”

    应伯伦精目一认,微诧道:“你自信能问出什么?万一他突然向你下手,你能够应付得下么?”

    康浩道:“晚辈愿尽力一试,纵无所获,全身自保尚有自信。”

    应伯伦沉吟片刻,点头笑道:“好吧!咱们就这样决定了,今夜二更,老夫便先去布置,洪兄和门下弟子,务须在三更之前赶到,康老弟也要记住,约会时刻是正三更,休要去得太迟,至于细节和需用之物,人前都要办妥,不可疏失遗漏,孙二弟要多辛苦些。”

    孙天民道:“庄主放心,决不会误事的。”

    洪涛站起身来,满满替众人斟了一杯酒,激动了举杯说道:“为敝门和关洛同道不幸遭此劫数,承蒙应庄主和孙兄以及诸位少侠鼎力相助,洪某吞居地主,五内铭感,大恩不敢言谢,谨以水酒一杯,聊表微心,愿今夜一举成功,为武林永除隐患。”

    众人仰杯尽干,双商议了一些细节,方才各自用饭休息。

    饭后,应伯伦和孙天民亲自指导康浩改装易容,惟恐他抢得不像风铃魔剑杨君达,他们自然做梦也想不到康浩曾与杨君达相依为命二十年,恩师音容状貌,早已烂熟于胸,哪里还用得到别人教导,闭上眼睛,也能抢得丝毫不爽。

    易湘琴和袁玉,都对改装易容的工作,抱着极大兴趣,整个下午,两人都留在康浩房中,忙着替他易容改扮,嘻嘻哈哈,十分开心。

    只有应家哥儿俩,憋了满肚子怨气,还得奔进奔出,准备各种应用之物,心里那份别扭,实非笔墨所能形容。

    天色入暮,一切皆已舒齐,大伙儿饱餐一顿,七步追魂手洪涛首先告退而去。

    接着“活灵官”孙天民带着日月双剑应家兄弟也离了客栈。

    二更时分,应伯伦和易湘琴,袁氏双妹等第三批人手,也都结扎整齐,准备动身。

    临行前,应伯伦特意叮嘱道:“现在距约会时辰,还有一个更次,老弟不妨略作调息,切民在三更正刻以前,要抵达洛河桥,只要依计而行,不须害怕,咱们自会暗中护卫你的。”

    康浩欠身应诺,心里已有打算,送走应伯伦和三位姑娘后,独自返回后院静室,便从屋梁上取回自己的木剑,连同包裹行囊,一并带在身上。

    他深知今夜之行,关系自己命运至巨,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不能够再回客栈了。

    如果事实证明确是有人假冒师父,足见法元大师所方属实,则恩师沉冤待雪,遗尸待殓,自己肩负繁重,无法再留,假如结果相反,证实那肆虐关洛,满手血腥的人,果真是师父本人,则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再留下来?

    思前想后,唯有一走。

    他挑灯坐在窗前,本想留一封告别的信,略舒内心隐衷,但仔细想想,又觉得难以下笔,人生聚散本常,但能问心无;愧,雪泥鸿爪,何须徒留痕印。

    同时他知道,自己不辞而别,虽然亏负易湘琴一些,对日月双剑则未尝不是助益,应家兄弟苦恋易湘琴,明眼人一见便知,自己与应家兄弟原无好恶,看在应伯伦对师父的推崇份上,也应该及早抽身,免惹困恼,何况君子成人之美,自己肩负已经够重,哪儿还有心情,纠缠儿女私情呢?

    想到这里,心境霍然开朗,一声长吁,推案而起

    突然,他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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