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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廉颇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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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动,群僧看得莫名其妙,心想此人当真是个疯子,说话语无论次。

    百虹大师凝神聆听,面无表情,那疯汉续道:“可是可是,那梅姑娘却爱着姓陆的,她一丝也不知道那姓司徒的是多么地爱她,那温柔含情的眼光总是望着姓陆的”

    疯汉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一提到那梅姑娘,他脸上乖戾之色就消退无迹,他仰天喃喃自语,没有一人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后来,那姓司徒的终于得到了梅姑娘,他以为从今以后,他们的幸福将会无穷,到手的快乐,再也不会飞走了,但是但是他只得到梅姑娘的人,没有得着梅姑娘的心”

    疯汉的声音变成哀伤的调子,众僧听到这里,全听出了倪端,想起方才于不朽的一番故事,都不禁暗惊道:“天下事难道有这般巧?难怪方才大师说什么‘这段恩怨合该应在此人身上了结’”

    疯汉道:“那姓司徒的一生的感情在这一次泛滥出来,如何能忍受于此,那天晚上,他用毒药把妻子毒死了”

    群僧一齐发出惊呼,于不朽所言和这疯汉所言大有出入,难道那于不朽掌杀梅姑娘时,梅姑娘原已中了毒么?

    疯汉道:“司徒某人再也不忍见到妻子死时的情状,于是他悄悄跑出屋子,到深山中散了一夜的步,黎明的时候,他才回家,立刻碰着姓陆的,姓陆的不知怎的竟已知道毒杀梅姑娘的事情,于是他们便打了起来”

    众僧听到此处,不禁恍然,暗道:“原来陆某人见了梅姑娘尸上的掌印,喝骂姓司徒的杀害梅姑娘,而姓司徒的却以为下毒之事已为所知,焉知其中还有于不朽下手的一段呢,唉,天下事竟有这等巧合。

    疯汉的话愈说愈低,起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到后来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了,只有那两片干厮的嘴唇在颤动着。

    下面的故事群僧也不必听了,因为他们一切都知道了。

    疯汉又开始低唱起来:“北国有乌兮,名曰鹄雁,离群脱从兮,影只形单,绕悲啼林兮,无枝可依,投湖一死兮,此恨何堪。”

    群僧见他神智愈来愈晕迷,不成调地重三覆四乱唱,待要上前相扶,百虹大师蓦然大喝一声:“呵,司徒施主,且听老僧一言——”

    疯汉似乎猛然一震,痴然望着百虹大师,百虹大师缓缓道:“从前,天竺地方有一个牧牛的孤儿,他从小便为人所恶,把他赶到深山中不许下山,他救人危急,被认为想要趁火打劫,救人生命,被诬为蓄意谋杀,助人救火,被认为纵火原凶,最后一次,材中一个老实人失手打死了一个欺悔他的恶霸,当时只有他一人目睹。村人赶到时抓住他说是他杀的,他若是说出了真相,虽然洗脱自己,但是那老实人难免一死,他叹口气暗道:“我一生被人看错,便错到底罢了,于是他矢口不言,终被杀死,佛祖听到了这事就说:“数蚊蚋之嗤呐,终难减千里马之神骏。”

    那疯汉这时平静异常,侧耳倾听百虹大师所言,渐渐他的眼光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众僧无一知是何意,只有百虹大师微笑道:“好好。”

    那疯汉没头没脑地道:“不会太迟么?”

    大师道:“西天乐土中,弹指即胜人间百年,纵以数十年生命与比,犹萤光之抗皓月,何迟之有?”

    疯汉灵台猛然一阵清明,他双目射出一种理智的光辉,霎时间,他像是不再疯癫了,突然纳头拜倒,大声道:“弟子司徒青松愿诚心依皈我佛,望大师多多慈悲!”

    大师以手抚其顶门,朗道:“苦海慈航,回头是岸!”

    晴朗的天空,稀疏的浮云,加上和风洋溢着轻淡的气氛,春天快到了。

    周围延绵着大山,重岩叠嶂,山脚下是一条笔直的小道,无涯的蔓蜒出去,看得出分明是绕山而筑,过路的人如果选择翻山越岭的话,比顺延着大道要省一倍的脚程!

    山坡下,丛林微微披着一层新嫩的绿色,淡淡的树荫下,转出一条小径,远远望去,径端像是有三个小人影在移动着。

    渐渐的,来的近了,日光下显出这一行三人的不凡,都是廿方出头皆英挺少年,每个人都有一张俊美而诚恳的面貌,而奇怪的是三个人的面色中却都泛出一种急忧的颜色。

    正是岳家的少年英雄。芷青带着两个弟弟千里迢迢的翻山涉水到长安去找寻父亲,他们对于那必然震惊天下的一战的胜负,仍然丝毫未知。

    翻过山岭,便接近长安境了,三兄弟的心,也随着沉重起来,尤其是芷青,自从参加少林开府以来,一连串的变故,有如层峰叠出,每一件事都重要的占据了这刚毅少年的心,而每一件遭遇,却都要等待父亲来解决,坚强的他,外表虽然决不透露出一丝一毫气馁,但内心却充满着忧虑。一方和卓方也正是如此,是以三人一路行来沉默不语,但速度却是快的惊人。

    转眼间走完山道,芷青指指无路可通的山石堆,表示决定用轻功硬翻过去,一方和卓方默默提起真气,激步而纵,正待一跃而过时,蓦然左方一阵宏亮的喝叱声传来,三兄弟吃了一惊,霎时又是一声喝叱,但却去了至少有三十多丈远,芷青一怔,一方忍不住道:“大哥,这人好快的脚程——”

    芷青脸色斗然一变,沉声道:“我看此人怕是秦允——”

    卓方点点头道:“除了他,还有谁有这等轻功?”

    芷青脸色又是一变,朗声道:“处秦的妙使毒计,几乎害得我遗臭千古——”

    卓方看着大哥激动的神色,心念一转,冷冷道:“大哥咱们还是先到长安——”

    芷青一怔,满面威猛之色登时消失,点点头道:“走吧!”

    一方和大哥的心思是一样的,临走还狠狠的骂了一声:“可便宜了这老匹夫。”

    蓦然左方林中一声冷哼,芷青耳听八方,急一顿足,身形有若大鸟盘空,一展身子,巳知敌踪早渺,情急间清啸一声,身形在空中一盘,绕空一匝,落在地上,微微摇首。

    一方冷哼一声道:“好快的身形。”

    “形”字方才出口,身子斗然一掠,闪电般向前一窜,半空中却一顿地方,整个人突的向左一斜,缦妙的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转,身形没入林中。

    芷青和卓方此时也发现敌人是在左方,两人心意相通,不待招呼,已接应而去。

    一方心机高明无比,这一下斗然发劲,对方身法再快也闪躲不开,一方早瞥见十丈以外人影一恍而灭。

    他乃是少年人的心性,那肯放松,轻功展开十成,遇也有树枝槎丫碍着身形时,双掌如风,交相切出,所过树枝有若刀割,纷纷坠地。

    但这刹那间,人迹已杳。

    他可不服世上有这等快捷的身手,猛可一提气,身形一长,直掠出十余丈,猛然吐气开声,眼角边瞥见人影一闪,偶然一哼,身形一挫,钉立下来。

    目光掠处,只见一个清癯的老者站在左角树丛下,骤看却不见人影,方自醒悟方才人影陡失的原因。

    一瞥之下,一方顾不得太多,双掌一震,冷冷哼了一声说道:“阁下是何人?”

    那老者轻轻一笑,不屑的挥挥手道:“小娃儿没有资格问——”

    一方怒气上升,嘿然道:“是么?”

    老者眼也不抬,不理不睬。

    一方正因为难,陡然身形衣袂一飘,大哥和三弟已连袂赶到,芷青身形未停巳冷冷道:“阁下是秦允老前辈么?”

    老者两目斗然一翻,眼中精光移射,冷然道:“秦某的名号,是你胡乱称叫的么?”

    芷青面色一沉,冷然道:“秦老前辈的名儿晚辈早巳听闻,却不料七奇中竟有这等人物-一”

    秦允疾声道:“那等人物?”

    芷青吸口气,右掌自左向右圈了一个圈儿,挫放在胸前,然后才道:“卖国匹夫,阴毒小人!”

    果然秦允清癯的面貌一变,怒道:“好小子,你是找死——”

    话声方落,一掌平推而出。

    一方首当其冲,双掌一合,猛挡一式,秦允左掌一拍,轻轻一挥,化去一方全力的一式,右拳如风而出,打向芷青。

    岳芷青钉立如山,双目凝然,目不转睛的注视那股奇猛的力道,直到掌风将全身衣袍压得向后直飞时,右掌才极慢的推将而出。

    鸣鸣风声中,芷青深厚的内力孤注一掷,秦允右掌一吐,内力急涌而出,芷青但觉自己的力道遭到巨大的反击之力,忍不住心头一震,却见秦允神色不变,右掌一震,斗然一缩,自己全力攻出的力道已被化去,忍不住惊呼一声。

    秦允冷冷看了芷青一眼道:“好重的力道,岳多谦调教真个得法!”

    芷青面色-红,左掌一立道:“晚辈斗胆再接前辈一掌!”

    秦允双目斗然一挑,芷青只见他那清癯爽朗的面孔斗然布上了一层威风凛凛之气,半晌才道:“好大胆子,走,出去再说!”

    也不见他动作,身形已然平退了十丈以外。

    芷青惊了一下,暗暗忖道:“此人单掌卸去我全力一击,不谈轻功,单看这深厚的内力,便绝不在我所见过的任何高手之下,武林七奇中决无弱者,无怪乎能威震江湖垂五十余载!”

    心中盘算着,已自起身追出去,一方和卓方也起身相随,走出小林子,只见目光一阔,前面是一片广大的草原,秦允负手而立。

    芷青在心中已盘算了好几次,终于拱拱手道:“秦老前辈——”

    不料秦允面色一沉,峻声道:“姓岳的,上次的事情还不给老夫好好交待——”

    芷青双目一凝,沉声答道:“老前辈身为武林高人,居于领导之位,不料竟出此移祸之计,晚辈对这一点万万不敢赞同——”

    秦允冷冷道:“青蝠剑客都说给你听啦?”

    芷青点点头,咬牙道:“老前辈别疑心晚辈和青蝠有什么瓜连,他他是我们岳家第一大仇敌!”

    秦允微微一诧,随即道:“这个与老夫不相干,老夫且问你一句,岳多谦现在处于何方?”

    芷青一怔,答道:“晚辈等三人此来便是寻找家父,前辈有什么交待?”

    秦允冷冷一笑道:“这话非得岳多谦才能听得,嘿!”

    芷青登时语塞,身旁一方蓦然插口道:“晚辈斗胆请问老前辈威迫家兄去刺杀——”

    秦允猛一沉脸,不等一方说全,怒道:“岳铁马叫你们是这么对付长辈的吗?说不得老夫得代岳多谦管教管教了——”

    芷青冷哼一声,猛可左方呼的一声,芷青掠目一扫,只见一道白光一闪,再一回头,只见秦允一把截住白光,略为一瞥,抛下白物,身形一动,径直有若闪电一掠而去。

    这一下芷青等三人才算真正见识到这号称举世第一的轻功,快捷简直不可思议,比他们想像中仍要超出多多,芷青摇摇首,猛可一瞥那道白光,已落在地上,却是平平的一张白笺,只见上面写着:“窃闻武林七奇威盖寰宇,金戈铁马功力绝世,雷公霹雷神拳无双,穿肠神剑虹光于霄,凌空步虚疾奔逾风,青蝠自幼习武,深不敢以为然也,人必非议窃愚昧,欲以萤火之光与月日争明,不自量力耳,然若天赐其缘,得与七奇一会,盖时青蝠愿以一身所学,抛砖引玉,若令艾公戈折,岳公玉碎,胡公夺剑,班程掌上锻羽,姜秦甘拜下风,则天下武林,又有何说?青蝠备宴于首阳山麓,盼幸教焉,青蝠剑士。”

    芷青一扫而过,心中猛可一震,喃喃道:“他真是如此,那么——爸爸又势必将卷入旋涡了!”

    一方和卓方却豪气的互望一眼,他们知道,武林不久将要爆发一场惊无动地的大事了!

    百步凌空秦允身形简直比闪电还快,一掠而去,他乃七奇中人物,一瞥见那白笺,不停留一刻,立刻发动,果然他身形惊天动地,一掠之下,只见五丈外青衫一闪,秦允清啸一声,有若龙吟,一闪之下,身形突然前陡进五丈,再一点地,呼的便越过青衫客,一步超在前头。

    如果有人在旁目睹秦允这一招轻功,怕绝不相信失传近二百年的迥风舞柳身法又重现人间,这种功夫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比之轻功的至高“缩地之术”又要高上一筹!

    秦允奇怪身法初施见效,迎面挡着那青衣人。

    青衣人似是一惊,猛可吐一口气,双掌一上一下,虚虚一拍。

    秦允吃了一惊,来不及立空身形,身子斗然后仰,右手肘部一曲,斜斜勉强还了一招,却闻身旁一阵风声,青衣人已尽自走过。

    秦允虎吼一声,一个翻身,但见那青衣人打左边一个急转,已转过去了。

    百步凌空何等经验,双足一踩,已上了树梢,双目一扫之下,只见青衫一闪,已在三十丈外,暗呼一声侥幸,踏枝而追去。

    蓦然他瞥见人影一闪,青衣人身形仍然毕直前掠。但右方一声暴响,但见一条人影,猛然有若自天而降,青衣人似早已知道有人相截,不理不睬,身形仍然如飞而前,但见那人猛可在空中一剪双腿,身形斗然有若长箭登空,嘶的竟然激起一声锐响,这一下真是奇式陡出,青衣人但见前面一恍,一人已当面而立。

    树枝上的秦允大吃一惊,方才那人在空中的一式轻功,连他也见所未见,而且速度之快,姿态之美,简直太已完美,秦允直觉心中一冷,暗暗道:“世上竟有这等功夫?”

    好胜之心激起胸头,秦允猛可吸一口气,十成轻功展出,但觉风声呼呼,一闪之下,已来到当场,闪目一望,只见相阻者乃是僧装打扮。

    就这一刻儿,青衣人巳和相阻者争了起来,但那人却始终不肯让青衣人通过。

    远远望去,只见青衣和那现身相阻的和尚争得十分激烈,秦允一心要探虚实,不声不响,巳展开傲视天下的轻功,潜到近树丫上。

    蓦然青衣人似被激怒,疾哼一声,冷冷道:“老夫失陪了!”

    话声方落,身形猛向左一恍。

    秦允在树枝上看的清切,不由暗叹一声,忖道:“别看这一虚恍,所拿快的地位,时间,身法就是秦某人一年之前也不敢想像-一”

    刹时间那迎面相拦的和尚猛可也跟着向左一闪,青衣人冷冷一笑,曼妙的侧身,右身一闪,有若一条滑鱼,一溜而开。

    这一式身法展出,秦允不由暗呼一声罢了,那知那和尚轻轻一笑,巳完全冲向左方的身子有如铁铸般一挫,呼的一声,平空竟向后一退闪。

    唰的一声,这一式身法好不奇异,后退之式速度竟然丝毫不减,青衣人不虞有此,闪眼间面前人影一幌,去路又被阻拦。

    青衣人不由一怔,刹时怒火填胸,猛一振双掌,平推而出。

    迎面那人不敢怠慢,双手一封,同时向左一压,青衣人却不停身形,一幌之间,向右边疾闪而去。

    那人似知青衣人的内家造诣登峰造极,不过分紧逼,放掌一收而立。

    青衣人身形如风,一闪而过,斜地里向左边密林隐去,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和尚正待再行追赶。猛然身后劲风声响,如飞赶来一个清瞿的老者。

    那老者正是秦允,身法好不奇妙,一掠之下,绕林一匝,神目瞥处,已断定那青衣人在这一刻已走得没有踪迹,不由心头暗怒忖道:“终于给走掉了,我秦某人算是栽啦——”

    心念一转,一腔怒火完全转向那身旁的和尚,于是冷冷一哼,霍地反身而立。

    却见那和尚身形一动,似想离去,但微微一顿,又停了下来,望着秦允。

    秦允冷冷一笑道:“大和尚好俊的身手,嘿嘿,只可惜仍让人家给跑了!”

    那和尚斗然面目一沉,微微合什道:“施主话中有话,分明来意不善,可是老衲有什么地方开罪了施主吗?”

    秦允不由脸色一红,暗暗忖道:“看不出这个大和尚词锋如此锐利,说不得——”

    想着想着,怒火益发充满心胸,暗暗萌生了杀机。

    只见他一闪双目,冷然道:“大和尚错了,非是你开罪老夫,而是——”

    他故意不说下去,尽量使言词中透露出森森寒意。

    蓦然林子中一声轻响,紧跟着下来了三个少年,正是随从追到的岳家三兄弟。

    三兄弟一见当场,瞥见有一个和尚和秦允说僵,不由吃了一惊,秦允和老僧一见三人也都不由暗暗诧异。

    尤其是秦允,心中暗道:“我本意想杀了这和尚消消心中闷气,偏这三个孩子插人,这样一方面有这三人,定不可得手,二则将来传出江湖,可大损秦某名声——”

    两相权冲,秦允暗道一声罢了,便想离开。

    那知那和尚细细打量秦允一番,见他似想离开,心中一动,陡然上前一步,合掌道:“老施主请了,老衲有几句话请教!”

    秦允面色一沉,心中误会和尚反倒找上自己,不由阴yīn道:“什么?大和尚要留着老夫么?”

    语气中不善巳极,老和尚果然面色一变,声调斗然也冷冷的说:“是又怎样?”

    芷青等一旁见那和尚长髯微微拂动,分明蓄劲待发,神态威猛巳极。

    秦允铁掌一伸,喀的一声打在一枝粗枝上,折下一三尺来长的粗枝,头也不回冷冷道:“倒要见见何等功夫敢拦阻老夫。”

    那和尚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反臂一振,但闻呛郎一声,寒光闪处,长剑已折到手中。

    秦允仍是不闻不问,背身而立,老和尚猛然嘿了一声,低低道:“接招!”

    手随声起,长剑猛可一划,芷青三人看的亲切,但闻劲风嘶的一响,遥遥射向秦允背部,三兄弟不由一齐大惊忖道:“好深的内力!”

    秦允背立不动,那一缕剑风猛袭过来,直将衣袂压得向前鼓起,说时迟,那时快,秦允猛可横跨一步,右手反臂攻出一招,但见树枝有如闪电,正点到老僧眉心。

    老僧长剑一挫,寒光化作一道匹线,绕身一匝,登时破去秦允这一招,同时巳反攻出五剑之多。

    秦允但觉嗤嗤之声大作,剑风连连袭体,不敢再托大,猛向前纵了一步,霍地一个反身,同时右臂自左至右手削一式,登时在身前布出一张密网,老和尚一连截出数剑,也攻不进去,攻势不由一挫!

    秦允猛可面色一沉,双目一凝,手中长枝平伸而出,猛然双足一错,狠狠攻出一剑。

    芷青在旁看得不由一怔,只觉秦允这一式好不飘忽,以芷青的目力也只看到一阵模糊而巳。

    那攻势又快到极点,一闪之下,只觉模模糊糊已到老僧胸前。

    一方和卓方不由一齐大叫出声,但看秦允满面杀气老和尚万难闪躲,三兄弟都是性情中人,心中同时一惨。

    说时迟,那时快,忽闻呛啷一声,但见长星寒光一扫,秦允登时连连后退,紧接着喀的一响,漫天枝影顿收。

    任凭三兄弟自小由岳铁马亲自精心调教,但都不能看出和尚用的是什么身法可以封挡并且反攻。

    老和尚奇招陡使,这一剑自不可能的地位逃出,却好恰将百步凌空秦允不能再多的攻势一口气封挡回去。

    芷青三人这才看见敢情那和尚的剑尖正抵住秦允的长枝,使它不能移动半分,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一瞥之下,已发现其中奥妙。

    心中一动,不由脱口道:“卓方快些留神,这两人方才那-式敢情是太为快捷,力道都不能出全,目前”

    卓方斗闻此语,豁然而悟,大声回答:“是以他们得抢先发力,方可制敌——-”

    芷青象是探寻到武学上的秘辛,兴奋道:“是啊!这位和尚的剑道似偏守左方必向右方抢攻,秦老则适为反之——”

    他话声方落,但见人影一恍,果然交手两人已然发动。

    秦允但觉自己左方空虚,全力落在右边,不敢怠慢一分,全速向右一旋。

    同时间但觉身旁衣袂之声大作,老和尚已向左转了半圈,可惜是两人的速度不相上下,否则胜负立分。

    刹时间,但见两条人影有如走马灯般转动起来,而两人由于力道不能斗然调转方向,一剑一枝仍在半空相交。

    秦允的轻功,号称盖世无敌,这一下展开身法抢攻,当真有若疾矢,快捷之极,但那和尚的速度不但不比他慢,而且还有几次几乎抢攻成功!

    刹时间两人已绕了几十圈,两人足下有如行云流水,上身平稳已极,施展的都是上乘的“移形换位”的功夫。

    转眼又是数圈,小林前的草坪有多大,几乎每一块地皮上都落有两人的脚步。

    秦允可真料不到轻功方面世上竟有人可与己匹敌,自己不但丝毫无法抢过,而且随时都有落败的可能,心中一急,猛然大吼一声,双足一登,整个身子横在半空,平平倒窜出去,姿态轻灵美妙,速度势比流星。

    这一式乃是秦允最后绝技,年前偶然悟得,准备将来在武林七奇中称雄,但不料此时被迫使出,登时上下不分,秦允巳多踏上了三步,

    芷青三兄弟只觉眼前一花,秦允这一式展出,三兄弟方知世上有这等轻身功夫,一方忍不住低低道:“迥风舞柳!”

    芷青沉重的点点头,他心中认为,举世恐怕无人能避这等轻功。

    秦允巳多上前三步,足有余力进攻,只要顺势削下去,和尚的长剑,立要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老和尚猛然暴叱一声,身形斗然盘空而起,长剑不动,身形却猛烈一旋,平空一个急转,激起猛烈的气流。

    芷青在地面看去,只见秦允在平地上急窜,而上空一人好象粘在他身上在半空急转,一上一下,简直蔚为奇观。

    那和尚在空中连连虚蹈,转到第三圈时,芷青可以清楚看到长剑又和长枝相搭,显然是和尚凌空虚蹈追上了秦允的迥风舞柳!

    一个念头闪电般闪过他的心头,脱口道:“他——灵台步虚姜慈航!”

    说时迟,那时快,和尚凌空一步踏出,借口真力一剑削下,喀折一声,秦允手上树枝登时两断,但和尚也被秦允拼命的一抓之下,扫断飘起来的半截衣带。

    “喀”一声,随着树枝下坠,老和尚也轻轻落在地上。

    秦允呆在一旁,耳边芷青的话声有如巨雷击向心版,独然瞥见对方的僧装,不由恍然而悟,冷冷道:“姓姜的是有意架秦某人的梁子了——”

    老和尚沉声道:“不敢!”

    秦允狠狠拧掉子中半截树枝,锐利的目光盯住老和尚。又转向芷青,一方卓方,重重哼了一声,猛可反身一掠而去。

    三兄弟不由一怔,倒是那惊人的老和尚龙吟一般长啸道:“姓秦的可别在青蝠面前丢脸,否则连老衲面上也不好看-一”

    远远传来秦允冷冰的声音:“秦某人恭聆教训,只怕丢脸的是姓姜而不姓秦!”

    老和尚扬声大笑,笑声方落,秦允早已远去。

    老和尚回头望了望三个怔立的少年,和蔼的一笑,开口问道:“三位小施主和这位秦允有什么不对吗?”

    芷青一怔呐呐问道:“老的辈——就是姜老吗?”

    老和尚微微一笑,颔首道:“老僧俗家姓姜。”

    芷青和一方卓方不再迟疑,一起拜了下去。

    姜慈航一惊,慌忙双手一托,忙道:“小施主怎么啦——”

    芷青忍不住叫道:“晚辈三人是岳家后代!”

    姜慈航一怔,飞快一转念,欢声道:“岳家?好小子,你们可是岳老马的儿子?”

    芷青用力点点头,当他发现这个老僧,父亲在七奇中唯一的熟人,是如此的和详,丝毫没有一点傲人的迹象,真有点不能相信,但立刻回想到年老的爸爸也还不是如此可亲的,于是,他象是见到了亲人,喜悦的心情在心头滋长着。

    一方和卓方乖巧的叫了声“姜伯伯”姜慈航轩起如雪的两道白眉,爽朗的笑了。

    在后一辈前,他仔细的找寻失去联络近三十年的老友的痕迹,于是,他在三兄弟的面孔上,都发觉了老友当年的一切情景,他仿佛巳与岳多谦重逢面对,轻靠一步,迈到三个少年身前,持着卓方的手,哈哈大笑。

    芷青在终日忧焚间,象是斗逢亲人,急声道:“姜伯伯,爸爸——”

    姜慈航-听着铁马岳多谦的信讯,立刻答道:“什么?”

    芷青为难的轻顿一下,接着道:“爸爸已被誓下山。”

    姜慈航一怔,慢慢回过头来,满面喜色道:“岳多谦——岳多谦下山啦?”

    芷青又是一声轻咳:“是的,可是——”

    姜慈航突然插口道:“岳多谦是否为了青蝠而破誓下山?”

    芷青和一方对望一眼,沉重的摇摇头!

    姜慈航一惊,随即瞥见三兄弟面上都带着一片隐忧,不由惊声道:“什么?为什么不在南山了?”

    蓦然山腰中一阵爽朗的大笑,雄浑的中气在空中振荡着,笑声中充满了豪放,清亮地在山谷中荡漾着。

    姜慈航身形如电,一闪之下,已出去十余丈,四下打量,沉声道:“岳贤任,令尊——”

    他故意停一下,不见岳家兄弟回答,吸口气一字一语的道:“告诉老僧,为什么,岳铁马下山重入湖海!”

    话声方落,大笑声又洪亮的在空中传起,三兄弟来不及回答,对眼一看,他们简直不能相信这一切。

    然而,大笑声一顿,姜慈航斗然间想是领悟了什么,双足一登,身形平平掠出,三兄弟只觉眼前一花,姜慈航巳折回身形,和他并肩而行的,却是一个布衣打扮的老人,仙风道骨,正是名震天下的武林七奇之一铁马岳多谦。

    芷青一方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卓方眼睛快,一瞥之下,已看见父亲身后还跟了一个和自己久别的四弟君青,这一来更是惊中之喜,大呼一声“四弟”一掠上前。

    芷青和一方反倒呆怔在一边,怔怔望着父亲,满脸喜色,说不出话来。

    岳多谦豪气逸飞,大踏步上前,一手持着一人的手,慈蔼的笑了。芷青和一方嚅嚅似似说话,岳多谦哈哈一笑道:“芷青,一方,一切我知道了,你瞧——”

    芷青和一方顺着父亲的手,才发现父亲身后的四弟,并且更奇怪的是君青身旁正站有一个美貌的少女。

    一方高叫“君青”上前一步,蓦然他想到一事,停下身来,反身慢慢问道:“爸爸,您——您和剑神——”

    岳多谦挥手打断他的话,哈哈大声一笑道:“剑神么?我们并没有动手,但-一此行仍是不虚啊!”一方象是全然放心释怀,长长吁了一口气。

    芷青这时才有功夫去细细寻思,敢情家中的一切变故,君弟都已告诉父亲了,但是,君青如何遇上父亲呢?他正寻思间,那边君青早喜孜孜的叫道:“大哥-一”

    芷青一望,只见三个弟弟痛快的交谈着,使他几乎没有注意到君青身边的少女,终于,他也跑了过去。

    姜慈航轻轻触了触岳多谦,着到少的一辈,两个盖代奇人都也象是回到了昔年!

    姜慈既看了半晌才道:“岳铁马真有你的,三十年隐居竟调教了五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岳多谦知道他设认为司徒丹为自己子女,但转念一思,不做解释,哈哈一笑,反问姜慈航道:“老和尚,咱们多久没见面啦?”

    姜慈航双目一翻,瞪了他一眼,道:“这个么——老衲猜是三十年另九个多月——”

    岳多谦呵呵一笑道:“好记力,好记力,老夫何德何能,竟值得大师如此挂念——”

    姜慈航叱一声道:“好啦!你先别问我为何重入湖海,老衲倒先请教你下终南的原因?”

    岳多谦收敛笑脸,迅速的将范立亭的死讯和自己下山的原因一述,姜慈航乍闻散手神拳范立亭的死讯,少不了也是一阵子悲伤。

    岳多谦到并没说出胡家庄的遭遇,反问姜慈航:“那么你又因何重入湖海?”

    姜慈航啊了一声,缓缓道:“方才我以为你也是为此一因,你可知道——”

    岳多谦瞥见他满面郑重之色,一反常态,不由一惊,忍不住插口开道:“知道什么?”

    姜慈航微微一顿道:“你可知道——青蝠剑客?”

    岳多谦一惊,失声道:“什么?你说青蝠?”

    姜想航点点头,随即又吃惊的问道:“你怎知青蝠之名,这名号老纳倒是第一遭听到!”

    岳多谦咬咬牙,点点头,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他!”

    姜慈航奇异的望他一眼,岳多谦轻声问道:“你和青蝠剑客有什么过不去么?”

    姜慈航迅速的从怀中摸出一张拜柬,递给岳多谦,接过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行文字。

    岳多谦看毕,沉吟片刻,沉声道:“原来如此,青蝠剑客和你朝相了?”

    姜慈航轻轻摇首道:“那天我正在大觉寺中,大约三更时分,房上一响,有人掷入此柬,老衲拔足追去,只见一个青衣人闪电般逸去——”

    岳多谦低声嗯了一声,暗暗寻思道:“青蝠仍是三十年前的打扮!”

    姜慈航接着又道:“那青衣人的脚程快的出奇,老衲细心估计,竟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不信这个名不经传的青蝠竟是此等高人,便存有和他一赛脚程的心——”

    岳多谦轻笑一声,却声姜慈航道:“那里知道一直追了两天,追到这儿尚未追上,你说气不气人——”

    他象是自问,不待别人回答,又道:“青蝠见我追得急,绕高山跑了两圈,忽然遇到一桩怪事,我和尚差一点栽了跟斗——”

    岳多谦一惊,肃然道:“青蝠什么啦?”

    姜慈航用力摇摇大光头:“不是他,我又遇到另一个人正在此山中。青蝠在我之前,想是也发现了,可怪他如飞而前,掷出一张和我所接到的一模一样的白纸柬——”

    岳多谦惊道:“什么?”

    姜慈航故作轻松,笑笑道:“你别慌,当时老衲也大吃一惊,瞧他柬上所写,分明这家伙也是武林七奇之一,果然那家伙一瞥之下——啊,我忘说那家伙当时正和令郎在一起——”

    铁马岳多谦瞪大眼睛,只听他又道:“那家伙一瞧柬儿,咒骂一声便追青蝠,那知青蝠早知如此,如飞窜出深林中潜行,老衲搜索半晌,好不容易拦住他,正待跟他好好谈谈,那后追的家伙有如鬼魅一般出现,青蝠剑客不再停留,闪身追去!”

    岳多谦忍不住插口问道:“你又追下去?”

    姜慈航摇摇头道:“我忽然想起来,假定这后追来的家伙也是七奇之一,那么我见他追青蝠时的身法,实是高妙己极,有些地方老衲也自叹不如,是谁又有此等轻功?刹时我飞快的思念一番,你可知道他是谁?”

    岳多谦一转念,长眉一轩,沉声一字一语道:“百步凌空秦允?”

    姜慈航长吸一口气,点点头:“可不是他!”

    沉默,两人都陷入沉思中。

    半晌,姜慈航才道:“是以老衲对青蝠的兴趣,立刻被这一发现取而代之了。老纳猜想他并不知老衲的底细。果见他目中无人,自大得紧,老衲索性也来个不理不睬,激起来怒火,斗了起来。”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声调愈加愈高,岳多谦明白他的心里,轻轻道:“结果如何?”

    此话一出,连他都微感紧张,恐伯姜慈航会说出失败两字,是以话方出口。紧张地等待对方回话。

    但姜慈航却半晌不答话,好久方道:“不分胜负!”

    岳多谦放心的呼口气,望望姜慈航强作平淡的神情,故意轻轻道:“好险!”

    果然姜慈航立刻被激,大声道:“什么好险?姓秦的在最后关头用什么‘迥风舞柳’想一举制胜,老衲担保他这一招身法自以为天下无敌,嘿嘿,那知道——”

    岳多谦紧紧接口道:“你的吃饭招术凌空步虚也逼出来了?”

    姜慈航点点头:“他这才认出老衲是何等人物!”

    岳多谦猛然哈哈大笑,拍拍姜慈航的肩头:“真有你的!”

    姜慈航忍不住也洪声大笑,登时笑声溶成一片雄浑的洪流,远远地向山谷四方传扬出去,蓦时四谷回声袅袅,历久不绝!

    近处的少年人都吃惊的回头,他们清晰的看见两个盖代奇人的脸上显露出的英气直可干云直上,那里有一丝一毫龙钟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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