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贞观末年
举世震撼、刺激到最高点的宫廷争斗刚终结不久,近畿一带歌舞升平,粉饰太平的欢欣景象,让人狐疑日前抄四皇子府第的重兵是干啥用的!
有天官观星家预言:“大唐会衰败于历代兄弟阋墙的腥风血雨下”这话果然不假。素来以英明睿智著称的太宗皇帝李世民,终于到了无法控制宫廷派系,使三军真正对他心悦诚服?再展雄风的时候。
君不闻:老而不死谓之贼?
只要有点野心,又自恃学识财富所向无敌的年轻小伙子们,哪个不想取代前人,站在权利宝座顶端,登高一呼,接受万民朝拜景仰?这--号称政治“艺术”
人越老,越要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真谛。老霸著权势不放,便显得他不识趣,摆明要惹人嫌、讨人厌了。
长孙外戚一族,看透太宗蜡炬将尽,十二皇子病死的入殓、谋反的软禁、有才智者又非皇后亲出,为了长孙氏的将来,不得不发挥谋士辩才,在皇帝跟前耳提面命,力捧懦弱的九皇子--李治继任大统;也唯有李治做皇帝,才能确保长孙氏在朝中的地位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依当时的历史背景来看,李治确实有资格做个能让人一手掌控的帝王。
不要说政治是现实而且残酷的,因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古训,所以长孙无忌为了后代子孙,亦是用心良苦,值得同情。
几经协商,以老谋深算著称的家伙夥同几位开国元勋达成共识,决定联袂上表,恳请圣命立定储君,藉以“安抚民心”、安邦固本。
只要抬出黎民百姓,以天下苍生的福祉为依归,向来标榜“爱民如子、敦厚爱民”的李世民是很难不低头的。
他一有软化的迹象,接下来便是皇宫大内门庭若市,鱼贯进出偏殿者多如牛毛的盛况不断上演。
“皇上,是该重新立定储君好安定民心了。”
“是啊!大皇子崩逝年余,圣上可有继任人选?”
“四皇子聪明绝顶,偏偏心术不正。前些时日学大皇子私藏兵械招罪,目前还囚禁黔州,储君之位,传予他并不妥。”
“九皇子仁德宽厚,应可继任”
连日下来,长孙无忌等人“喷口水”、夹击围攻的小动作,已让大唐天子的金銮宝座变成一座水塘,迫使李世民坐拥“水”城,大叹天子难为。
也罢!把皇位交给九皇子,卸下肩头重担,他是该喘口气,过几天含饴弄孙的清闲日子了。
李世民某日招唤内侍为他做耳垢清除工程,横陈在以湘妃竹镂刻而成的凉椅上,一脸享受闲适气氛的瞬间,顿时茅塞顿开,脑袋忽地闪进一道灵光,他眉开眼笑的思忖:大唐第三代由李治继位,似乎是一件不错的事。
大舅子连同一帮老臣子极力推崇九皇儿李治更胜于大太子,夸赞他温文仁孝,颇有皇后贤德之风,他们至少会努力不让小家伙把大唐山河玩掉吧?!
只要李氏能够千秋万载,趁此良机,挟贞观盛世之名,风光下台也好。
打定主意,李世民以急诏召来诰命大臣。
环顾恭身伫立的老部属。龙座上的脸光泽生辉,李世民他喜不自禁道:“诸位爱卿,朕已决定听从诸位卿家建议,立治儿为太子。待选定吉日,昭告天下,即举行册封大典,届时还有劳长孙兄、房爱卿等从旁辅佐,务必要使大唐基业得以发扬光大哪!”
“皇上圣明。”一干大臣打揖附和,相视而笑,长孙无忌计谋得逞的贼眼,更是裸露精光。
身形微敛,长孙无忌逢迎谄媚地拍著太宗马屁,哄他道:“皇上半生兵马倥偬,是该过过含饴弄孙的优闲日子。九皇子仁德宽厚,必是明君。圣上将帝位传授与他,黎民甚幸、大唐甚幸!”
“是啊!山河代有人才出。自乾儿病逝,一班元老亦先朕一步驾鹤西归,跟淑颖贤妻作伴去也唉!想想,朕还真有些寂寞!”
李世民晚年,庞眉皓发,龙体微恙,已不注重边幅修饰;再加上李承乾薨逝的噩耗传进京城,他体内幽默的因子消失殆尽,就连个性也变得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不好意思,李世民的晚年即是如此。所谓“朝令夕改矣”刚宣布完储君,不到一刻钟,他就反悔了。
细细长长的凤眼眯成一直线。他支手托腮,闷闷不乐的将视线落在御用宝座上,无病呻吟的感叹:这坐惯的龙头宝座,到头来还是得易主啊!
哀触雕刻精细、维妙维肖的龙形扶手,李世民难掩惆怅,冲动地俯下身去亲吻了下光可监人的青铜表面。自怜的泪流满脸;想当年他逼迫老父退位,应当也是此等情景。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亦难逃报应哪!
权力之于他,就像水蛭之于血--密不可分。他好不容易拥有今日众星拱月般的地位,要他把闯出来的山河拱手让人,真是舍不得。
继承人由他钦点又如何?没有他,李治又算什么东西?
“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阿谀奉承欢呼声,宛若天籁仙乐。他是百听不腻啦!偏偏长孙无忌这群老贼,非逼得他下台不可,难道他们看准治儿软弱,想起而代之?
不,他们不是这种人。
从决定立储君以来,李世民像是掉了一块心头肉似的患得患失。
他时时挂著嗒然瑟缩的表情,乍看之下,真有几分晚景凄凉的可怜模样,就连随侍在侧的内侍瞧在眼里,也忍不住要怜悯他。
何谓“高处不胜寒”?瞧瞧李世民晚年便可学习到它的精髓。
他真的可以安享清福吗?
可惜日前附和臣子吹捧之辞的李世民,到眼睛阖上的瞬间,都未曾学会“纳凉”两个字怎么写。
秉性善良仁慈的九皇子,生就一双招风大耳,耳大招妒是没有关系,反正他将来是大唐天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只要无人叛变,谁也不敢妒忌他;怕就咱他的耳根子比烂熟的柿子还要软,易遭人控制,任人宰割,那大唐的天下便岌岌可危了。
听闻战争,龙颜丕变很正常;听闻开打,躲到桌子底下全身蜷缩猛打哆嗦,吓个半死更是不足为奇。
号称马上英雄的李世民,生出个本性窝囊的儿子,也头痛不已。
为巩固大唐千年基业,他不得不拖著老命披挂上阵,代子远征高昌、北扫突厥等对中原国土虎视眈眈的外蛮民族。
泵且不论年轻时代追随太宗南征北讨的诸多武将,归天的归天、外放的外放,被当成门神“拱”在门边以确保太宗能一夜好梦的亦大有人在,就连几位骁勇善战的有力人士,全不在京畿范围内听从调度。李世民心中的挫折感,自是无可言语。
唯一负得起北境安危的统帅袁起,是少数老臣子中最得意的第二代接班人。
太宗点招先锋军时,长安城内只有他一人闲适在家“休养生息”被逮个正著,想“落跑”已经来不及,只有摸摸鼻子,乖乖冲锋陷阵,杀敌去也。
清点过兵马,袁起早李世民一步前往战场操兵演练,袁家军声势浩大,锐不可当,数次征战过后,功勋彪炳的袁起马上晋升三级,目前已是赫赫有名的抚远大将军;皇帝赐美女千人、绫罗绸缎万匹,黄金牛羊不计其数,并且谕令他回京成婚,非送他三妻四妾以示感谢不可。
皇帝点召,诏令下达,袁起马上整军踅返,带领千骑人马飞奔回京覆命。一过荷月,即迎娶国老之女尉迟木莲,不过婚配的对象,则改由年纪与尉迟木莲相当的大弟袁灭顶替。
袁起长袁灭二十,由他娶尉迟将军的爱女,算是委屈人家了。
当他禀明“拒婚”原由,李世民不以违背圣意而怒,反笑着调侃道:“想不到袁将军也有怜香惜玉之心。好,朕答应让令弟同尉迟老弟的闺女成亲。你且退下,回家筹备亲事去吧!”
“谢皇上恩典。”行叩跪大礼,袁起浩浩荡荡的带著亲信回转,踏入门槛,出来迎接的不是袁灭,而是一板一眼、仙风道骨,瘦得像饥荒难民的老管家袁眥。
“少爷!”袁眥面无表情的脸,数十年如一日。面见离家多年的当家主人,依然缺少大喜大悲的情绪反应。
经年辗转沙场,一年见他几次面,对袁眥酷到最高点的跩样,袁起似也麻痹,懒得与他计较。
粗犷跋扈的脸,微微牵动一下,扫射四周的锐眼似有疑惑,却适时地掩饰起来,挑起浓眉,袁起问道:“袁灭呢?为何不见他前来迎接?”
不带任何表情的管家,经此盘问差点脚软。他仿佛听见主子在问:“你几时要封棺入殓”的满脸惊骇,八风不动的僵尸脸,瞬间涨成橘红色,在在显现出他的局促不安。
“怎么,袁灭有何不对?”袁家最放荡不羁、野性狂野、目中无人的袁灭,没趁他不在,把将军府拆烕废墟,就已称得上是奇迹了。袁起并不讶异他有何“惊人之举”的频频催促袁眥开口。
让人又爱又恨的袁灭,一直是他心中永远的牵挂。袁起急于探知他近年来的生活;若是他的计画可行,待迎亲过后,即整装出发--他准备带著袁灭征战沙场,辅助他建功,加宫晋爵,完成双亲遗愿。
“二少爷二少爷他--”袁起凌厉的眼眸,常会让人浑身发冷,不由自主的打哆嗦。原本很跩的袁眥,马上矮了一截,嘴角生疮,口吃著应话。
“袁眥,有话就说,吞吞吐吐成何体统!这几年来的冷静自持都跑到哪去了?”板起脸,袁起震怒喝斥。
“”冗长的无言以对,袁眥的视线飘向脚下软靴,他吞吞吐吐、硬著头皮温吞嗫嚅道:“二少爷离家数载,一直未曾回府”声音愈见低沈,终至几不可闻,消失在袁起暴凸的火眼金睛里,残破不堪。
“什么?”
袁眥告知的讯息,掀起滔天巨浪。袁起闻言一震,整个人笔直站起,压在案牍上的掌风“啪”地一声,茶几被劈成两截。
“几时发生的事?为何无人向我禀告?”
“大约在少爷讨伐高昌不到一个月,二少爷就不见踪影”当年大少爷离家时,曾再三交代他看好二少爷,结果他还是把人给看丢了。
要不是责任感使然,迫使他给当家的一个交代,袁眥早在袁灭离家出走当日就切腹自刎,以死谢罪。
留著老命,在此刻承受大少爷的怒火,是他意料中的劫难啊!
“这小子--”咬牙切齿的袁起,因小弟离家出走而暴跳如雷,磨牙霍霍的声音,让人听而生颤。
就在袁眥无言以对的当口,门外一名艳丽女子,款款走来。喘门气,他等“救兵”走近,抛下一句“老奴告退。”便忙把烫手山芋扔给夫人,脚底抹油,瞬间消失得不见人影。
那女子走到袁起面前,盈盈拜下,柔柔亮亮的嗓音,抑人心弦“相公。”
“夫人请起。”飞快扶起爱妻,两人深情的目光在空中交会。袁起盛怒的表情不复再现,取而代之的是万般的怜惜与浓情蜜意。“这些年委屈夫人了。”军人视服从为天职,轻欢爱重别离,对亏待娇妻,让她长年独守空闺,袁起是心怀歉意的。
纤纤素手往他唇上一盖,袁夫人戚银光,热泪盈眶道:“相公平安归来就好,什么都不必说,抱歉的话,妾身不爱听。”
能够在生死末卜的沙场上全身而退,她是比年轻守寡的将门妇女幸运多了。既然决定将后半辈子交给他,又何苦计较夫君无法长相左右?
她要的正是项天立地一如袁起的伟岸男子啊!
心怀感激的戚银光轻阖杏眼,噙著珠泪将脸颊贴在他浩瀚的胸襟上,笑容满足。
让他以掌风捣毁的案牍,躺在地上破败不堪,实在有够碍眼。
痹篇主位转向厅下的红漆太师椅,扶戚银光坐下,贪婪眷恋的眸光在绝丽脱俗的脸上搜寻,想看出几年的分离可有改变娇妻容颜的袁起,蓦然忆及失踪的袁灭,浓浓的眉自动攒起。
他略显烦心,却不忍凶她的放软声调,轻声细语的询问:“夫人可知袁灭去处?”
“小叔临走前,曾在蓝院留下一封书信,听说夫君归来,妾身心想你一定急著知道他的下落,便把信给带来了。”
从袖口取出泛黄的信笺,见丈夫飞快取饼阅读,她略为好笑的宽慰他道:“小叔并非池中之物,出走也是早晚的事。几年前你不也料到,才修书回回府,要我跟袁大叔看紧他吗?”
眼里闪动著慧黠与灵光,有夫万事足的戚银光,很快拭去泪水,看他明明气得要死,偏又不好对她发作,持袖掩口,她咯咯大笑的好不开怀。
“可惜他棋高一著,早相公一步逃开,你--注定要拿他没辙的。”
妻说的是事实,无奈事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而她笑得如此肆无忌惮,让袁起的男性自尊受到伤害。
袁起伸出长臂越过高脚茶几,拦腰将她扯入怀里,抱地坐在腿上,俯视戚银光羞得火红的俏脸,不由得心荡神驰,瞧得他如痴如醉。
良久,袁起收敛起心猿意马的思绪,低声佯怒低叱“还敢笑。都是你没看好他,不管,你要赔我一个弟弟来!”
袁起撒娇委屈的模样,让笑意方歇的戚银光再度捧腹,笑瘫在地。好一会儿,骤然想到她此刻正以极不正经的姿势陷在袁起怀里,戚银光双颊嫣红,直觉不好意思的想要爬下他温暖有力的大腿。
真是,都已经老夫老妻了,还动不动就搂搂抱抱,被人瞧见,是要给人笑话的。她戚银光可是名门淑媛,动作怎可如此轻佻?不行,要赶紧纠正过来才是。
“放开我,这样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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