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讨饶。
“我们只是想给妈妈治病。”右边较高的男孩回答,左边那位马上点头应和。
丁雅珞打量着他们寒伧又略显褴褛的衣着,商榷他们话里的可信度,而后,她松眉,放柔了声音问:
“妈妈怎么啦?”
“她生病了,不能工作,我们没钱吃饭,妈妈也没钱看医生。”
“爸爸呢?”
“我们没有爸爸。”
丁雅珞望着他们半晌,那副瘦弱的身形令她动了恻隐之心。
自钱包内抽出所有钞票,她将它塞进右边男孩手中,柔声道:
“拿这些去吃饭和帮妈妈看病,但下不为例哦!你们向姐姐保证,绝不再抢人家的皮包。”
“保证!”兄弟们有了钱,喜孜孜地异口同声,继而挣脱早松了许多的箍制,一溜烟地跑掉。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对待抢匪。”一道嘲谑响起。
丁雅珞霎时记起还有个见义勇为的恩人在场。
“你没听见他们的遭遇吗?”她站直身子说,特意忽略他那令人有丝不悦的口吻,是念在他帮她夺回皮包的恩德,这是基本的礼貌。
“那种陈腔滥调的‘遭遇’很可能是捏造的。”
“也可能不是呀!‘救急不救贫’这道理我懂。”
“恐怕你救的既非‘急’,也非‘贫’。”
“怎么?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不,只是历练多,对此情况司空见惯。”
“那你刚刚为何不阻止我?”
他耸耸肩。“我以为你高兴。”
他这话是在暗示她喜欢当个四处洒金的愚蠢冤大头喽?什么嘛!帮了个小忙就如此自以为是。
丁雅珞瞪他一眼,转身欲走。
“喂!等等。”他突然觉得这女子长得好像谁
“干嘛?”丁雅珞没好气的。
“我帮你取回皮包,连句‘谢谢’都得不到吗?”
“敢情先生你因这小小举手之劳就想敲人竹杠?”丁雅珞睥睨回视他。
“岂敢?仅仅要句‘谢谢’并不为过。”他不知怎地,一迳想拖延时间好记起她是谁,但他肯定并不认识她,只是脑海中有个依稀印象。
他愈要她道谢,她偏不说!
哪有人这样的?帮个小忙便要人卑躬屈膝的,他以为他是谁啊?神经!
“同为台湾人,帮助同胞天经地义;再说,助人为快乐之本,你不会连这道理都不懂吧?”丁雅珞插腰,站个三七步。
他挑挑眉。“你怎知我是台湾人?”
“听你讲话就知道。”
只有台湾人才这么没水准啊!这岂不骂了自己?不不,收回收回。
他对跟前这女孩愈来愈感兴趣了。
“这么说你也是台湾人,为何到这儿来?”
“笑话!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口气可冲得很哪!
她姑娘此刻心情坏得不得了,新怒加上方才找不到书的旧怨,她忍不住要发飙了。谁叫他不快点滚蛋,活该准备当受气包。
“你的英语说得真好。”他真心赞道,一道影像倏地闪过脑际,他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捉住她双肩喊了声:“啊,大嫂!”
丁雅珞一怔愣,随即挣脱他,迅速甩了他一巴掌
“你有病啊?半路乱认大嫂!姑娘我还没嫁人那!”
语毕,她飞快奔离现场。
回过神的司徒橙魃抚着发热的颊,无辜又莫名其妙。
敝哉!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像由同个模子印出来的脸,怎会认错?那姑娘活脱脱像是由大哥结婚照中走出的大嫂呀,他没道理会认错。再者,他好歹帮她夺回皮包,她非但没句道谢的话,反而甩了他一巴掌,天理何在?
唉,他跟今天的日子大概犯冲!
走了几步,他忽地灵光一动
那姑娘是不是大嫂,拨通电话回去问大哥不就知道了吗?
对,就这么办!
司徒橙魃开始走向公司。
不知道为什么,丁雅珞莫名地萌生起打电话给丁秡妮的冲动。
是因为那男人不可辨的态度吧,她直觉到事情有些奇怪。
从小她和妹妹秡妮便常给人误认为双胞胎,不说话还没人能分辨得了她们,纵使她大了秡妮一岁。
而今天那男子那句“大嫂”令她耿耿于怀。她愈想愈觉不对,可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他是否将她误认为谁?
不行,她得搞清楚不可!
摒弃犹豫,丁雅珞拿起无线电话按下再熟悉不过的号码,铃响了十几声,彼方才终于接听。
“喂?”
“老爸。”她一听就晓得。由那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判断,老爸应该是刚从被窝爬出来。
“雅珞?”丁其卫也认出了她。“你这死丫头!躲哪去了你?”他破口大骂。
“我不是找你啦!秡妮呢?”她才没空听训。
“不知道。你快给我滚回来,听到没?明天,不,今天,你马上给我回来!”丁其卫命令道。
“我听你在五四三,别想我会白痴地中你的计!秡妮呢?”丁雅珞不耐咆哮。
丁其卫没回答。
“喂,你说不说?”威胁口吻。
须臾,丁其卫才以豁出去的语气道:
“她代你嫁司徒赤去了。”
丁雅珞倒抽口气,足足愣了一晌
“你说什么?!”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丁其卫不愿重复。
“你爸,你怎么能怎么可以你你简直是丧尽天良、狼心狗肺、卑鄙、下流、低级、龌龊、你你你”丁雅珞喊得声嘶力竭。
她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
秡妮呢?秡妮为何答应如此荒谬之事?
“你骂够了没?这全怪你,你不离家出走,秡妮何必代你嫁?”丁其卫反击。
“你还有脸说?!”丁雅珞怒不可遏。“你这爸爸怎么当的?”
“我懒得跟你扯。刚从澳门回来,累死了,我现在要回床上继续睡,至于你回不回家,随你了。”
“喂,先别挂!告诉我怎么联络秡妮。”
“你还关心她死活啊?”
“你别废话!”丁雅珞催促。
“我瞧他们过得挺如意,你何必去打搅他们?”
“说不说啊你?臭老头。”
“啥?!你骂自己的爸爸臭老头?”
“你够资格当人家爸爸吗?”
“死丫头!我偏不说,你奈我何?”
一番唇枪舌剑,烟硝味充斥整个线路。
“信不信我将你不入流的勾当向妈咪告状?”她无许可施,抬出母亲碰碰运气。
一阵沉默
“你现在在你妈那里?你怎么找到她的?在哪?她过得如何?”
“听你这语气,莫非你还记挂着她?”
丁其卫没承认也没否认。
丁雅珞摸不清他的真实心意,相隔两地,无法得知他此刻是何表情。
“要不,咱们交换个条件,您告诉我秡妮的电话,我报告妈咪的近况。”丁雅珞锲而不舍。
“你明天这时候再打来。”丁其卫说完,即刻挂上电话。
丁雅珞听着“嘟嘟”声,怒火中烧,欲重拨一次,但念头一转,决定依他一回,明天这时候再打。
可是,她的一颗心却却因老爸透露出的讯息而烦乱不已。想想,她的离家却害得秡妮必须代她嫁,这教她如何不内疚?
秡妮呀!为何这样傻?你可以拒绝的啊!丁雅珞无声呐喊。
然而,她明白以秡妮善良的个性,是绝不会弃父亲不顾的,即使是赔上自己的一生。
那司徒赤真的待秡妮好吗?
她迫不及待想听听秡妮的声音,了解一切;但她也明白,隔着话筒,她无法强迫父亲说出可以联络到秡妮的电话。
明天臭老头存心折磨她,一定是!
死命捶枕头泄恨,丁雅珞努力克制尖叫的冲动,偏偏一颗心仍旧难受得紧
“雅珞?你在干嘛?”
慕莲推门而入,眼见这情景,不禁担忧且关心地趋前询问。
“妈咪,我跟你说”
丁雅珞抓着母亲双臂,急巴巴地将事情道出。
慕莲的脸色愈听愈难看,红白青一阵阵闪过。
“有这等事?他太过分了!竟枉顾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我真后悔当初没极力争取你们姐妹俩的监护权。”她自责连连。
“妈咪,这不是你的错,我们皆已成年,能为自己行为负责。我猜想秡妮定是被老爸利用了她的善良,总之一切等我明天联络到她之后再说。”丁雅珞连忙安慰。
“嗯。”“找我有事?”丁雅珞转话题。
“对。你雷叔要我问问你转学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丁雅珞摇摇头。“妈咪,我暂时没心思理学校之事。”
慕莲凝望女儿,点点头。“我了解,那就改天再谈。”
“妈咪,你想秡妮过得好不好?”丁雅珞思忖着问。
“他说挺好的,不是吗?”
“他的鬼话若信得过,狗屎都能吃。”丁雅珞忍不住出口成脏。
“虎毒不食子。何况,司徒赤的传言我多少听过一些,秡妮的生活应该不至于坏到不堪想象的程度。”
“嗯的确,就我所知,他名声不错,似乎是个正人君子。但他为何无故想娶我,着实令人纳闷;又为何在我逃了之后,他又改娶秡妮?目的何在?”丁雅珞沉吟苦思。
“目的”慕莲喃喃。“你说你们彼此根本互不相识?”
“一直都是。所以当老头告诉我他喜欢我、想娶我时,我以为听到了天方夜谭。”
“互不相识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你是雅珞,秡妮是秡妮,而你们认得他只因他是个知名人士?”
丁雅珞皱皱眉,不解。
“妈,你想说什么?”
“也许他认为秡妮就是你,他压根儿不晓得他娶的其实是秡妮而不是你。”
丁雅珞眉头皱得更紧。
“妈咪,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事有蹊跷。”
“蹊跷?”
“明日问个清楚。”
“我会。”
“如果秡妮不幸福,叫她到这儿来,妈咪誓死保护你们到底。”
丁雅珞喉头一紧:“妈”
咦?等等!
把秡妮接来一块儿住?
好办法!为何她之前没想过?真迟钝。
母女三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日子的景象在她脑海愈来愈清晰,她期待又感动不已,往母亲怀里一缩,开心地道:
“决定了,叫秡妮来跟咱们团聚。”
“先别高兴得太早。你得取得秡妮的联络电话,然后才有办法跟她沟通,是不?”
“妈,你是指老爸会故意不接我电话?”
“我不确定。”慕莲轻叹。
丁雅珞顿了顿,胸有成竹道:
“他不会不接的。”
除非他不想要你的近况。她无声补充,笑得狡猾。
啊!明天、秡妮、电话、团聚这些名词联想出一幅美好的远景,她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