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唱妇随,辛夷的药铺也从扬州搬到了南京,仍然由良人打理。
这一次他们有了经验,店铺很快便经营上了轨道。辛夷也在搬到南京的第二年,喜添一女,有了跟九哥的第二个孩子。
一切看上去都平顺而喜乐。
只有辛夷知道,傅九衢心里的暗流从未有一天停止过激烈的涌动——
在药铺待到末时,春雨仍是缠缠绵绵,没有变小的迹象。辛夷这才告别了良人,将周道子一并接回府邸过寒食节。
那年一场醉酒后,周道子就病了一场,从此心性大变。辛夷替他调理好几年,这才有了一些好转。
他认得出人,可以坐堂为人看诊,甚至会开方用药,但心性却换不回来了,整天笑嘻嘻的,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老顽童。
傅九衢多次问起当年发生在陈州的事情,周道子却一问三不知。
这病来得奇怪,不是中毒不像病,辛夷空有一身医术,却对他束手无策,除了耐心地陪伴和调理,没有别的办法。
“咳咳咳……”
周道子突然咳嗽起来,呛得老脸通红。
“水……要水……”
辛夷回头一看,他手上拿了个桂花糕,胡子上都是糕点的碎渣,显然是吃东西噎住了。
“你啊,吃慢点,又没有人给你抢。”
“抢的抢的。”周道子瞅她一眼,双眼瞪得圆圆的,“三念那丫头可太喜欢吃桂花糕了,我要是不把它吃完,回头就被三念抢走……”
辛夷哭笑不得,“三念是你的徒弟,吃你几个桂花糕怎么了?”
“徒弟……”
“是啊,你不是最喜欢她吗?”
“那是自然,徒弟是最好的。”周道子瘪了瘪嘴巴,默默地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半块糕点快速地塞入嘴里,再将盘子里的糕点放好,笑眯眯地道:
“回头给徒弟吃去。”
辛夷笑了起来,“这才对嘛。”
“再让她给我扎上几针……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在药铺坐半天,僵硬得像上了铁板似的……”
他捶着肩膀哀叹不已。
辛夷和杏圆交换个眼神,含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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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宅子里,辛夷住的地方仍然叫天水阁。
她念旧情,一个名字可以用到天荒地老,傅九衢从不管束她这些,内宅里的事,全由了她来安排。
一回天水阁,湘灵便愉快地去了灶上,安排晚上的醋烧鲈鱼。
羡鱼还没有下学,辛夷正准备去看看女儿,孙怀就笑盈盈地过来了。
“娘子,九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辛夷一怔,心下略有不安。
··
书房的门开着,一个修长的人影静静地坐在书案后的紫檀木大班椅上,雨后,光线黯淡,将他俊朗的面孔衬得冷淡而矜贵,像从史书里走出来的王侯公子,说不出的万般风华。
辛夷看了这张脸快十年了,仍是免不了心动。
“九哥……”
傅九衢抬头,露出一抹温柔。
“十一回来了?”
辛夷莞尔,走近他身侧便被她抱了过去,亲昵地圈在怀里。辛夷嗔怪地推他一下,眼风扫向孙怀,却见那家伙已颠颠地退了下去,为主子合上了门。
“噗!”辛夷笑着捏他的肩膀,“大白天的叫我来书房做什么,白日宣……淫?”
换往日,傅九衢少不得要逮住她狠狠惩罚一番的。
今日听罢,他竟是面不改色,抬手将桌案上的镇纸拿开。
“官家来的信,你看看吧。”
辛夷犹疑地看他一眼,拿过信来一看,怔住。
这封是赵祯给傅九衢的私信,信里仍是一年一度的询问:
“阿九何时返京?”
不同的是,除了询问归期,还有一条。
“朕为一念和二念定了名字。一念喜弄文墨,便为御文。二念醉心武术,便为御武。”
赵祯有三个早夭的孩子,分别名为赵昉、赵昕、赵曦,三人皆以日为部首取名。赵祯虽然为一念和二念赐了赵姓,甚至对文武兄弟都用了“御”字,但没有别的安排,单从名字来看,已然表明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