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衢很忙,等人群离开,回府便让湘灵准备煮火锅。
中秋刚过,再没有比围在火锅边上饮酒说话,更能解乏的事情了。
傅九衢没有失信,灶上的火锅料刚刚炒出香味,他就回来了。
辛夷让人将灶具摆在天水阁的荷香亭,凉亭秋风,大人小孩,喜逐颜开。沸腾的锅底飘出令人垂涎的香味,馋得辛夷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三小只雀跃欢呼,却被请到了小孩那桌。
辛夷看着三念耷拉小脸的样子,轻笑一声,往傅九衢的碗里布菜。
“这些天,你累坏了,人都晒黑了。多吃一点。”
傅九衢:“嫌弃我不是小白脸儿了?”
噗!辛夷忍不住笑,“郡王想当小白脸不成?”
傅九衢挑了挑眉,“养我。”
“呸!不要脸。”辛夷嗔笑地看他一眼,不顾形象大快朵颐。
片刻才发现傅九衢慢条斯理,吃相十分斯文,赶紧吐吐舌头停下筷子。
“在想什么呢?尸体都寻回来了,扬州这边的案子可以结案了吧?”
吃火锅的时候说尸体,是有些败胃口的。
傅九衢看辛夷面不改色,皱了皱眉头,拿过帕子轻拭嘴角。
“这般混账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单是整理口供和百姓诉告,都得花费些时日。”
“这么说,还得容他们多活些时日了……”辛夷顿了顿,又抬头问他,“我听说,陈氏和郁湄也指证了葛庸?”
傅九衢轻轻嗯一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辛夷轻咳。
傅九衢转头过来,莞尔:“我说他们。”
辛夷哼声瞪他,接着又道:“葛庸伤天害理,杀了这么多人,陈氏和郁湄想来是不知情的,无非得些钱财罢了。”
傅九衢道:“葛庸也不知情。”
辛夷:“这是何意?难道葛庸也被蒙在鼓里?”
傅九衢道:“葛庸犯案,所为无非钱财罢了。高明楼只要拿钱财美色喂饱了他,便可以在扬州府地界胡作非为了,怎会告诉他那么多事?葛庸也不是傻子,他要知道高明楼要的是颠覆皇权,便是给他金山银山,也是不敢的。至于杨怀敏……哼!他倒是惯贪。这些年胃口养得越来越大,早就收不住手了。”
“一个太监,贪那么多钱财何用呢?!”
“一个太监,除了贪些钱财,还能贪点什么?”
“……”
辛夷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
“说来说去,这一桩案子的脉络已经很清晰了。是高明楼利用了官员的贪婪,以钱财美色诱之,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如此便形成了一条官匪勾结的罪恶之路。”
傅九衢替她烫了菜,放在碗里。
辛夷又道:“高明楼一心报复宋室,报复你我。但他要做到这些并不容易。一要钱、二要兵、三要身份、四要武器,缺一不可。所以,他一面利用郁渡母子,获得南唐藏宝,企图东山再起。一面加紧研究和制造火器,这才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说到底,一桩旧恩怨,惹出新仇恨。”
傅九衢仔细看她一眼。
“高明楼对你,不曾怀有报复之心。”
辛夷不跟这个醋王计较,淡淡地道:“无论如何,他这桩案子和葛庸杨怀敏的贪墨受贿又是不同,还牵扯到南唐李氏后人,你要准备怎么向官家交代?”
傅九衢认真吃着锅子,好一会儿才停筷看她。
“近来官家的案头,已然堆满了参我的札子。我如何交代,须得看官家如何反应……”
辛夷微微一惊,“参你的?参你什么?”
傅九衢道:“南唐余孽,有谋反之心。”
上次藏宝洞中,辛夷只看到玉玺金印龙袍冠冕,别的都被傅九衢收了起来,不曾得见。但从郁渡和他的关系,她多少猜到了一点。
只是,九哥不说,她便没有相问罢了。
辛夷静静地看着他,“那你怎么打算的?让官家猜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傅九衢冷笑,“那些参我谋反的札子,便是我让人呈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