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的太医回去给柳氏瞧病,太医把了脉,只道柳氏这是心病,没有大碍。太医开了方子递给画娘,然后起身道别。
柳姨娘见到了女儿,病瞬时好了一半,只一把将女儿搂抱在怀里哭。又将苏氏产了一名男婴的事情跟女儿说了,完了还不忘再次提醒女儿,让她在宫里一定要好好侍候太后老人家,将来一定要给娘争气。
又向小女儿诉苦,说她几次出府想去东宫见云昭训,可云昭训此番得了太子宠爱又将要临盆,竟是连亲娘都不肯见了。又说那曼娘真是好运,竟然与新科状元郎有婚约,现在苏氏生了儿子,苏氏又抢了她身为太子宠姬的女儿,若是曼娘再与那张状元成亲,那以后这个家,她柳氏还能有什么地位?还不得被欺负死啊,呜呜呜呜呜……
“娘,您先别哭了,身子不好,可别再哭坏了身体。”画娘心疼柳氏,抽出帕子给她擦泪,安慰道,“娘,不管大姐怎么对您,可女儿永远爱您。大姐不要您了,没关系,您没有儿子养老,也没关系,等女儿以后出息了,您就来享女儿的福气。女儿好好待您,您别哭。”
听了小女儿的话,柳氏心里暖暖的,可就是呕着一口气,咬牙道:“画娘,你说若是当初曼娘没有生病,韵娘是不是就不会做太子妾氏,那么现在做状元夫人的,就是娘的女儿了?”
太子宠姬虽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可毕竟是妾,在整个大兴,尤其是皇室贵胄世族大家,若是有所出能得主子宠爱还好,否则,妾的地位连个奴婢都不如。况且,妾氏所出之子,将来继承不了皇位,继承不了爵位。
而状元郎么,虽然开始也得自低层做起,但升值空间很大,开皇元年的状元郎,早几年便做了正一品大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那张笙还是寒门高中,二圣既是想要打压世族势力,少不得要大力提拔寒门之子。
张笙啊张笙,你生得逢时,这是注定要发的节奏。
画娘哼道:“娘,即便是大姐做了状元夫人,可您觉得她又会如何待您?”
柳姨娘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登时醒了,画娘说得对,打韵娘落地起,自己就没有好好待过她,想来她也是恨自己的。
画娘微微蹙了秀气的眉,眼珠子直转:“娘,您这么一说,女儿倒是有了办法。”说着便凑了过去,在柳姨娘耳边低语几句,说得柳姨娘眼冒金光。
画娘临进宫时,一直将自己姨娘的话字字刻在心里,也暗暗告诫自己,将来一定要比婉娘有出息!一定要比婉娘嫁得好!
而此时的婉娘,正逗弄着摇篮里还不到一个月大的小弟弟,见小弟弟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多了,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碰碰他的脸,点点他的鼻尖,逗得小郎君咯咯直笑。
孩子刚刚生下没多久,苏氏便给远在西南的丈夫修书一封,将好消息告诉了丈夫。云盎很快便回了信,信中也给孩子娶了名字,大名叫云梓穆。信中还提到了曼娘的婚事,其实这些日子,苏氏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张家一再推迟婚期,苏氏心里已是明白,张家想悔婚。
苏氏在信中也一并将张家的意思给说了,云盎只回道,让苏氏全权做主。苏氏觉得那张笙确实是不错,生得好学识好,如今又被二圣点为状元郎,自是前途无量,况且他为人品性皆好,确实是佳婿人选。
但苏氏不喜那张家一大家子,尤其是张家那大嫂二嫂,一个精明一个蛮横,若是女儿真跟她们成了妯娌,还不得被欺负死了。再者,此番张家已是将话说得这般明显,他云家虽不是高门大族,可也不是下等落魄户,云家的闺女,还由不得他们糟践。
纵使退婚会对曼娘之后的婚事有些影响,甚至也会影响到下头的几个妹妹,但苏氏下了决心,这婚便就退了,京城里好男孩子多得是,闺女又是生得水葱一般,难道还愁嫁不出去吗?也不稀罕他张家。
苏氏让婉娘推着弟弟出去玩,却将曼娘留了下来。罗氏识趣,起身也想要出去,却被苏氏叫住了。
罗氏快人快语,见此番只剩三人,便问道:“大嫂,可是为了曼娘的婚事?那张家的意思,你都知道了?”
苏氏点头道:“都知道了,但你们瞒着我也是为了我好,我便就装作不知。此番也得了老爷的话,老爷信中却叫我拿主意,我也是想问问弟妹的意思。”
罗氏拉住曼娘的手,拍了拍:“曼娘,婶母知道你的心思,你中意那张家小公子。那状元郎虽是乘龙快婿,为人学识品性都不错,但你嫁过去不是只跟张公子一人生活的,他那一大家子,除了张小公子以外,又有哪个是正常的?依我看,这门亲事不成也拉到,那些个穷亲戚,我看都看够了!”
曼娘微微垂着头,细密的贝齿紧紧咬着红唇,手指紧紧攥着袖口,不言语。
罗氏瞧着曼娘神色,心里叹息,嘴上又说:“曼娘,且不管那张小公子在官场上如何,但他在家里,绝对是不比他两个哥哥有地位的。他们住在云府的这些日子,婶母也算是看出来了,那张状元孝顺得很。倒不是说孝顺不好,但很明显,那张家自居甚高,不想娶云家闺女了,你若是嫁过去,他们能给你好脸色么?自是不能!到时候,那孝顺的状元郎,就算心里有意帮你,也自不会拂了他父母兄嫂的意思……婶娘的意思,你可明白?”
罗氏说的这些,正是苏氏想要跟女儿说的。那张笙,太孝顺,就算死皮赖脸缠住这门亲,女儿婚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曼娘心里苦得很,当初太子瞧中了她,她为了不嫁给太子将来能够嫁给张笙,深秋季节一大盆冷水往身上泼,她好好的身子,到现在还带着病。可终于等到韵娘替嫁,张笙高中,现在却说,婚事不能成了?
这不是她愿意接受的,她对张笙一见钟情,初次见他时,他坦坦荡荡不卑不亢青衣磊落的样子便就吸引住了她,她此生认准了他,她不想黄了这门亲。
该讲的都讲了,奈何这曼娘性子刚烈,认死不肯退亲。
曼娘这边在闹着别捏,苏妈妈却自外面得来一个消息,说是那张家竟然在京城里四处散步谣言,诋毁二小姐。那张家想要退亲,奈何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理由,便说云家二娘子病卧床榻,生死一线,竟还瞒着张家。
那曼娘自生了一场病后,身体一直未有调理得好,可也未到生死一线的地步,此番听得苏妈妈这般说,只道那张郎好生薄凉的性情,竟真是气得卧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