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把他逼得想自杀!”她好象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又惊又怕,抬起头来望着他。
“不是的,你不能这幺说!你没有证据”
“他是为了让人相信他不是自杀的。他不愿别人对他的死胡说八道,他要保护家族的面子,不是吗?”
她把嘴唇咬得出血了。
看到她的痛苦,贝恩松开了她的肩膀,低下头,用自己的舌头舔她咬破了的嘴唇。
这短暂的接触让她心里一颤,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有这种动作!他这小小的、反常的、又让人心慌意乱的动作,在她身上产生了奇妙的作用。她脉搏跳得飞快,身上冷热交错,如火烧,似雨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猜测贝恩心里到底在想什幺,他的内心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动力。
正是这些让他成为杰出的律师,在法庭上让对方措手不及,从而暴露弱点。然而他非常精确、细致,一切有条不紊,常常工作到深夜,整理好所需要的材料--阅读演示文稿、查看有关法律条文、用整洁漂亮的小字写出笔记。找不出所需要的材料绝不罢休。
贝恩不是个豁达的人,这恐怕就是他对菲利普很反感的原因。他不止一次对内瑞莎说,发现前妻和最好的朋友睡在一起时自己的愤怒。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提起此事时说的话“太戏剧化了,不是吗?丈夫最好、最信任的朋友总是三角关系中的一个。我一直搞不清楚是谁先挑逗的--是艾琳?还是他?当然,通常是男人采取主动。”
内瑞莎当时就想到,骄傲让他很难接受是前妻主动的这种想法。
如果有人告诉内瑞莎是艾琳主动的,她决不会吃惊。从艾琳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来,即使不过是照片上的注视--不安分的眼睛和猫一样的嘴,看起来像个不安于平凡的夫妻生活,需要不停地寻找新奇的女人。
内瑞莎希望公平些,对贝恩说:“也许他们是情不自禁。”
贝恩一听就火了。“他们并非没有选择,应该明白是非。”
她抗议说:“不是什幺事都能是非分明的!”
贝恩咬着牙“在他们这里就是很明白的--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所谓的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如果他们相爱了?”
他寒着脸盯着她。“别替他们找借口!你根本不了解他们!”他目光严厉,冷若冰霜。
现在,谈到内瑞莎的家庭,贝恩又是这种神情。
“菲利普是他们的儿子,继承了他们的爱面子,
认为自尊高于一切。所以在无法忍受这种精神折磨时,他就会走出家门去自杀。这样不会让父母丢脸,也不会让他们为难。”
“这不过是个意外!”
他轻蔑地耸耸肩“我根本不信这是什幺意外。当一个人处于无法摆脱又无法忍受的境地时,这就不是意外。我不是说菲利普已经考虑好了,然后无情地干这件事,但是他每天生活在地狱中,无法忍受。于是,发疯似地开车,直到撞上石墙。好吧,就算你说得对,是意外,我宁愿更准确地称之为自杀。”
她抓住他的手臂,乞求地看着他。“千万不要这样对他们说,贝恩,连暗示也不要。他们听了就完了。”
“你放心,我不会的,”他看着那抓着他袖子的惨白的双手,又看看表“咱们该走了。”
她也看了看表,心中一片茫然。还是怕贝恩对他们说出那样的话。如果他们知道菲利普竟然想死,她不敢想象那对他们是多幺大的打击--尤其是他父亲,他一直有着深深的负疚与悔恨。
“你到底去不去?”贝恩不耐烦地问。她点点头。
“当然去。”
五分钟后,他们把那条猎狗放在贝恩的车后,出发了。外面依旧阳光明媚,但是起风了。风卷起金黄的落叶,四处飘散,落在地上的七叶树坚果反射着亮光,汽车穿过村子时,还闻到篝火的味道。下车时,一阵风吹乱了内瑞莎的头发,也掀起了她的裙子。
“天凉了。”她一面说一面赶紧走进石头砌的小酒馆。酒馆的大门上有一块手画的招牌,是从绿叶丛中向外看的男人眼睛。几世纪以来,这儿一直有个绿人旅馆,不过大概绿人是最普通的名字了,当时在英格兰有好几百家叫这名字的旅馆。内瑞莎小时候常常看不懂招牌的意思。为什幺这个人藏在树叶后面?树叶会不会把他埋起来?孩子时的她觉得招牌上的画有点邪门。
长大后才知道绿人这个词可追溯到远古时代,那时农民认为有的神住在树上,有的神住在河里,有的神住在动物的身上。时至今日,在有些地方,人们仍然用树叶遮身,头上戴着鹿角,每年举行宗教仪式。古老的风俗和信仰很难改变,古老的爱情
也是如此吧,内瑞莎悲哀地想,抢先走进舒适的酒馆。
他们把狗交给主人。杰布非常感谢,同时斥责着狗“你这个笨家伙,你知道自己干了什幺?差点被一枪打死,你知道吗?你当然不知道,你太笨了。”
内瑞莎和贝恩坐在靠窗的桌子旁,一面看着花园中秋风扫落叶,一面品尝着美食--烤牛肉、约克郡布丁、烤土豆、胡萝卜、卷心菜和青豆,这是传统的英格兰食物。
他们只是吃,没说话。内瑞莎很兴奋又很紧张,贝恩则怒气冲冲。她很想求贝恩让她一人去看菲利普,但她不敢--她知道他一定不肯。
到医院时,格雷丝正在会客室喝咖啡,吃三明治。自从意外发生后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好过。看上去,眼睛更有神了,脸色红润,笑得更多、更自然了。
她解释道:“医生在给他看病。既然菲利普已经苏醒,约翰看过就回家了,他得回去干活儿。我也不能整天在这儿。医生说病人需要充分休息。我吃完三明治再进去看一下,然后回家,让他好好睡一觉。”
“他看起来好不好?”内瑞莎紧张地问。姨妈快活地点点头。
“他一切正常。不过医生说得拍x光,看了脑部扫描和通过各种检查后,才能确定脑部的情况,迄今为止情况不错--”她停下来,看见医生走出病房“内瑞莎,你们进去吧,我五分钟后来。”
她嘴唇有些发干,慌慌张张地朝病房走去,意识到贝恩在她身旁,严厉的眼睛正从侧面看着她。
推开病房房门时,菲利普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凝视着窗外,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来。开始他面无表情,片刻间两眼发光,喜形于色。
他默默无语,只是伸出了手。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坐在椅子上,双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微笑着。
他们之间不需要语言,因为心灵是相通的。贝恩站在她后面看着,郁郁地沉思。菲利普开始时没有注意,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对贝恩点点头。
“你好。”
“你好吗?”贝恩简单地问了一句,没有一点笑容。
“马马虎虎。”菲利普并不想假装友好,贝恩也是。
“医生怎幺说?”内瑞莎问,菲利普的目光立刻转向她。
“他什幺也不说,很谨慎。我明天要做很多检查,所以今天需要休息。”
“我们不会呆很久。”
他抓紧她的手“别走。”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共同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农场里,想法一致,甚至样子也像,虽然头发有点不同--菲利普的是棕色,有点鬈曲,内瑞莎的则黑色。他们的眼睛都是蓝色的,脸型相同,外貌惊人地相似--
如果陌生人见到他们,肯定会联想到血缘关系,甚至会问,你们是兄妹吗?还是双胞胎?他们年龄相近,只差九个月。不知道这一点时间差别的人,肯定以为他们是双胞胎。
“你醒来后,知道自己昏迷过吗?”
他笑着摇摇头。“就像清早刚睡醒一样。我知道我睡了很长的时间,甚至隐隐约约记得妈妈的声音、爸爸的、还有你的声音--不过护士说我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时,我简直莫名其妙。真滑稽,我还记得护士的声音,所以不觉得她是陌生人,虽然我从没见过她。她的声音那幺熟悉,让我总觉得以前在什幺地方见过她。
“她很好,我很喜欢她,”内瑞莎说话时,仍感到贝恩阴沉沉地站在身边。“你昏迷时,有一天我还告诉你她给你刮胡子,刮得很不错呢。”
他大笑,摸摸自己的下巴“对,感觉很舒服。”
他表面上满脸欢笑,说话很自然,然而内心里却是另一回事。他觉得他和她之间的距离非常远了。两人刚刚见面时的-那欢乐已经无影无踪,他们都知道,各自正站在一块冰上,随水漂流,越分越远--他们之间的鸿沟比上一次分别时更大了。
自从听到贝恩对车祸的解释后,内瑞莎一直担心菲利普会伤心、绝望,然而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却并非如此。他的确很伤感,然而他已经承认现实,接受现实。
门开了,格雷丝走了进来。菲利普抬起头来“妈妈,吃过午饭了吗?”
“吃了三明治,”内瑞莎替姨妈回答。她轻轻抽
出手,站起来“姨妈,过来坐。”
“贝恩可以给我再搬一把椅子。”她边说边坐下,此时科特妮护士走了进来。
“您知道,病房中不准三个人同时探视,”她轻轻地说“必须有一个人出去,在外面等,而且你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他必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做全面检查。”
“我们不会呆很久的,”贝恩冷冷地说“他不能太累。我们明天下午来,行吗?”
她点点头“行,最好三点左右。”她走到菲利普床前,拿起他的手腕号脉。“既然他已脱离危险,就必须严格执行规定了。每次只准两个人看望。记住:不要给他带食物或饮料,每次探视只准一小时。”
“这儿她说了算。”菲利普边说边盯着她,她正看着别在工作裙上的表,数着菲利普的脉搏次数。
“别说话!”护士眉头紧锁。
她把他的手放回被子上,走到床头去填病情表。
“脉搏加快了,看你的人太多,引起兴奋。你该明白为什幺必须严格遵守病房规定。”
“没那幺严重,没那幺严重。”菲利普说。
“我们得走了。”内瑞莎向他道别,她非常想吻他,但是不能。她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他也同样地望着她。
“再见。”他的眼神黯淡而忧郁。
他过去也曾说过这话,但那时他俩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他们从来不相信两人的感情会没有希望,没有前途--他们无法正视现实。现在,她突然发现两个人都变了。是时间或者现实让他们改变的。他们已不再向可怕的命运作斗争;他们接受了不可改变的现实。
贝恩有力的手指愤怒而凶狠地掐着内瑞莎的手臂。
他对格雷丝说:“农场见。”说完拉着内瑞莎走向房门。不用看就知道他非常生气,气得全身发抖。
他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好象她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自己绕过车身坐在她旁边,脸色冷漠、严峻。
“你们一点都没变!”他一面开车一面说。
“一切都变了。”她回了一句。
贝恩一踩油门,车猛然往前一冲。“他受了伤又怎幺了,如果你想凭这离开我,你休想。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姨妈也不会--她是个有原则的人,决不会容忍这个。”
“我知道。”
“事实上她简直是个圣人。”
“我也知道。”
贝恩低头看着她,挖苦道:“你有很多地方像她。”
“我母亲是她的妹妹,这有什幺奇怪的!”
贝恩的眼神更严厉了,充满了愤怒和蔑视“简直让人难以理解。她的亲妹妹!约翰干了这种事还有脸活着?还有脸面对妻子?格雷丝怎幺能原谅他?他妈的,他每天清早还有勇气照镜子?”
内瑞莎脸色惨白,望着驶过的田野景色--绿色草地之间的石墙,收割后的麦田,天空中的喜鹊,黑白相间的鸟儿突然飞入橡树和一棵半死的榆树之间。英格兰的很多榆树都遭受过病虫害。
内瑞莎低声问贝恩:“你有没有做过错事,后来后悔了?”她的手放在膝上直抖“你有没有在冲动之后,又向上帝祷告,希望自己没干过那件事?你在法庭上辩论过许多案件,看到过许多人因为做了坏事而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你却忘记了你自己也是人。好吧,我听到过关于你的传闻--你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人。我们都不是完人。我们都有缺点,不管是隐藏的还是人家知道的。”
他把车子转向通往农场的车道,轮子压在石子路上,扬起了尘土。
“我从不过高估计自己。我知道自己并非完人,内瑞莎,我知道你的企图。你是在攻击我,因为你不愿面对你父亲的实情。”
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不要”
“不要什幺?不要叫他这个?内瑞莎,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他就是你爸爸。不要再叫他姨父了,他是你生身父亲,菲利普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不管你怎幺抗议或否认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