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完没完,我回不回家关你什么事?哪来你这鸡婆,滚一边去,少来烦我,否则别怪”张小嫚瞥见李斯走进来,到了嘴边的威胁话立即咽了回去。
李斯不知何时到厨房煮了一碗面端出来,手臂一扫,茶几上的报刊、杂志、烟蒂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他扫到地板上,当它们不存在一样,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不要再任性了,我听你表姐说,你若再不返校,会被学校开除的。”宁雨忍住气试着跟她分析利害关系。
张小嫚不在意的挥挥手“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再念什么狗屁书。”
“你也不小了,别再让亲人为你操心,一个女孩只身在外很危险,况且你这个年纪怎么可以不读书呢?”
“你凭什么管我?臭三八!”张小嫚由沙发上站起,见李斯毫无干涉的意思,胆子便大了些,朝门边走去。
“你去哪儿?”宁雨上前挡住她。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闪一边去!”张小嫚推开她。
宁雨抓住她“我不能放你走,你表姐一会儿来了看不见你会很着急的。”
张小嫚听到她表姐要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喊道:“放手!”没有挣脱开,心中一急,突然用力推她一下。
宁雨没想到张小嫚力气那么大,她被推得后退一步,狼狈的摔倒在地。
张小嫚挣脱束缚后,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跑下楼去。
“张小嫚啊”宁雨站起身想追,不巧刚刚摔倒的时候把脚扭伤了,她痛得又趺回地上,转头对李斯喊道:“你快追啊,她跑掉了!”
李斯只是朝门外望望,然后慢悠悠的走到她身旁蹲下“我只是负责把她找到,可没答应你看着她,况且人是在你面前跑掉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宁雨愤怒的瞪他一眼,忘了脚扭伤的事,站起身,左脚刚一用力又摔倒在地,痛得她咬住唇才没叫出声,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在这个讨厌的家伙面前示弱。
李斯冷眼看着她起身又摔倒,没扶她,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嘲讽的道:“啧!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笨,既冲动又没大脑,连一个小女孩都制不住,奇怪,你真的是吃警察这碗饭的吗?”
“我只是内勤,况且刚才跌倒也是一时不察,我没想到她的力”宁雨猛然住口,因为她看到李斯脸上嘲讽的笑容更深了,眼中隐隐含着不屑。她竟被一个住在猪窝里不讲卫生的小混混瞧不起!
看到她气得皱眉,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我扶你到沙发上去吧!”
“不用你假好心!”宁雨激动的推开他的手,紧咬着唇,倔强的不允许自己哭出来。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家人一直很宠爱她,就算她得个感冒都会被送进医院观察两天;朋友、同学、同事也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很照顾她。而现在她的脚痛得快要断掉了,不但得不到一丝安慰,还被人挖苦、嘲笑。
李斯不理会她的拒绝,径自抱起她。
“放手!你放”她双手推他。
“宁雨!你--”站在门口的安凤言愕然的看着他们。
张小嫚跑出去时,门没有关,安凤言气喘吁吁的赶到,映入眼帘的就是李斯半跪在地上,而宁雨在他怀中挣扎的暧昧场景。
宁雨看到安凤言后忘记挣扎“安凤言,我见到张小嫚了,她刚刚跑出去,应该不会跑太远。”
“呃!哦!”安凤言还在怔愣当中。
宁雨在安凤言的愕然眸光中惊觉她正在李斯的怀中,而李斯趁她与安凤言说话的空档将她抱到沙发上,待她想起挣扎时,他早就松手了。
“我们我脚扭伤了,什么都没有,别误会!”宁雨原本苍白的脸颊一瞬问涨得通红。
相较于宁雨的羞愤尴尬,李斯倒是神情自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在电脑桌上找出一只笔写了个地址递给安凤言“你可以去这个地方打听一下。”
一哦!好!”安凤言转身刚走两步,又转回身看着宁雨,不放心的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宁雨直摇头“不用管我,快去追你表妹。”
安凤言又狐疑的看了一眼李斯,才转身下楼,心中虽对他们的关系有很多疑问,但她一时也顾不了好友的事,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个任性翘家的表妹再说。
李斯在安凤言走后由卧室里拿出一瓶葯酒,坐到宁雨的面前,脱下她的鞋子要替她推拿。
“不用!”宁雨脸微红的缩回脚,一半原因是他的碰触让她不安,另一半原因很丢脸--她怕痛。
李斯轻笑“别任性,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得到我的服务,你的脚不先处理一下,一个月内甭想下床。”他大手粗鲁的抓回她的脚,另一只手脱下她的鞋子。
宁雨吃痛的呻吟一声,又急忙咬住下唇,不想被他笑话。
李斯笑看着她,眼中有着明显的戏谑,故意暧昧的说道:“忍不住就叫出来好了,放心,我的公寓隔音效果很好,不会有人误会你在叫床的。”
宁雨的脸一下又红了,两眼闪着怒火“你”又是这轻佻的笑。脚上痛,加上被张小嫚推倒的狼狈加上他的一再戏弄与蔑视,她的委屈、愤怒一瞬间涌了上来,终于失去理智的推开他,也撞翻了葯酒。
“滚开!别碰我!”她口不择言的对他大吼:“你凭什么嘲讽我、侮辱我!你以什么身分、什么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言语上占我便宜?告诉你,我宁雨不是你所认识那种随便,没尊严的女孩,也不是你这种粗鄙无礼的人惹得起的,请你认清自己的身分,学习怎么尊重人!”说着她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有一瞬间,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面对她的控诉,看着她伤心的哭泣,过了好一会儿笑容才又浮现在他脸上,仍然是调侃的语气。“果然是千金小姐,训起人来都这么盛气凌人。放心,我会滚开,不过这是我家,实在滚不了多远,所以只能委屈你再多待一会儿。”说完他打了通电话给杨浩林,通知他来接人,然后便看也不看她,径自走到阳台倚着窗边抽起烟来。果然离她远远的!
宁雨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拾起一旁的鞋俯身穿上,她的脚踝已经肿到有平时的两倍大,经过他刚才的处理真的不痛了,只是麻麻的、胀胀的。她的情绪已经没有刚才激动,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那一番话,她的好教养彷佛在瞬间消失,像个疯子般指着他大吼大叫。
她不想否认,当他脸上笑容消失的那一瞬间,她真的有报复的快感,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她在他隐怒的眸中竟看到哀伤,来自灵魂深处的悲怆,她以为自己眼花,但他后来刻意佯装出满不在乎的笑脸泄了他的底。他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吗?她产生了一点点好奇,但也仅此而已,她在他心中仍是那个可恶无礼的小混混。
李斯的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直到杨浩林敲门才停止。
对于宁雨的指责他无言以对,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要与她过不去,他是很爱开玩笑,而对她的戏谑也确实有些过头。他不只想看她愤怒的样子,莫名其妙的也想让她难过,因为他一见到她娴静温婉的笑靥,一副不知苦为何物的纯真模样,就莫名的令他忿忿不平,甚至令他想到艾芬的死,想到人世的不公,想到自己无法挽回的错,那种失去艾芬的痛就会翻江倒海的向他扑来。
同样是女孩,同样拥有花一般的容颜,只因为出身不同,就拥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命运。艾芬死了,他恨天恨地更恨自己,所以他决定要跟天争,直到死为止。
而宁雨就像公主一样,她举手投足间的高贵气质与文雅是艾芬所没有的,这就是出身好的不同之处。而他不也是因这个原因才与艾芬分手的吗?当他想挽回的时候已来不及了。若非如此,他又怎会知晓真正的自己呢?卑鄙、势力、冷酷、自私自利,根本不配得到艾芬的爱恋,死的应该是他才对。
而现在他更加的无可救葯,为了自己内心的不平,竟然自私的为难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女孩。他记得,他肯求父亲答应自己与艾芬的婚事时,他父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他以后会离开艾芬的,因为他是极现实、有野心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他父亲说对了,他的目的是荣华富贵,所以他果然自私的抛弃了艾芬。
艾芬是个坚强的女孩,艰苦的生活把她磨练得几乎是无坚不摧,她从未在他面前流过一滴泪,或许是他曾说厌恶女人哭泣,所以她才没在他面前表露出她的脆弱。
就在适才,宁雨哭出来的一瞬间,他的心彷佛被撕裂般,鲜血淋漓。若艾芬生前在他面前大哭大闹一场懊有多好,甚至骂他负心汉、陈世美、忘恩负义、猪狗不如都好,但她没有,只对他说了“保重”两个字!
你已死,让我何来保重!又为何要让宁雨出现在我面前,扰乱我的心神,让我痛!李斯仰天苦笑,麻木多年的心终于有了感觉,那个瘦弱文静的女孩竟让他对她一见钟情!艾芬、艾芬,你的一句保重让我生不如死,而你却虽死犹生,时刻缠绕着我。以为早已无爱,却是心中害怕有爱。
也罢,我注定要为我当年的错误付出代价--孤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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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林来到李斯家,与李斯寒喧了几句,见到宁雨满脸泪痕以为是脚痛的缘故,并未多想,还调侃了她几句。她只是文文静静,略带羞涩面对。
她未向杨大哥告知她是被气哭的,或许人家只是认为说了几句玩笑话,而对她的反应激烈感到莫名其妙呢!况且他们今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她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幼稚、骄纵的女孩。
然而,就像李斯所说的,之后她的确在床上待了一个月。本来她可以拄着拐杖出门的,但她的家人不放心,一直到她完全康复才准她上班。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所以日子并无想象中的难捱,无聊的时候看看书、听听音乐,平静的任时间流逝,反正她喜欢宁静。
但这次,李斯那双隐怒的眼、受伤的表情却时常在她脑中浮现。她真伤了他吗?或是自己大惊小敝,他只是爱开玩笑罢了。若是换成姐姐或许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说不定会反唇相稽的说些更恶劣的黄色笑话,不会脸红,也不会心跳加速。
唉!宁雨幽幽的叹了口气,姐姐常说她是生错了时代,脑袋封建保守,就是那种丈夫死后会守到被后人立贞节牌坊的傻女人。想至此,宁雨不禁轻笑。她怎么会呢?受现代教育熏陶二十多年,怎么会做出这等傻事,她又不是自虐狂。姐姐从来就没了解过她,不!其实应该说没人真正了解过她。
想到古代被制度压抑的女人真是可怜,死了丈夫又不能改嫁,否则就会被认为不贞洁,只能抱着丈夫的灵位孤苦的过完一生。
她有时不禁在想,自己若是她们会怎么做?若与亡夫没有感情,她一定会耐不住寂寞另寻出路。但若与丈夫有情呢?失去心中的挚爱、失去灵魂的归属,她还会独自活下去吗?
看来姐姐说错了,她即使生活在古代也不会有人为她立贞节牌坊。
她只会有两种选择,不是改嫁就是与君共亡。
天!自己的脑子又在天马行空的乱想了,看来她真的是闷在屋中太久了。其实想想,人生的路并非只有狭窄的一条,怎么活都是一场人生,只要是自己所追求的,又何必在这种事上谈成败、论英雄呢?
都是那个叫李斯的人扰乱了她!说也奇怪,二十多年来还不曾有哪个人能驻留在她心中,更别提让她时常想起,就连她的初恋情人她都能说忘即忘,毫无留恋。但她爱自己的家人,那种感情很浓也很深,所以她也并非是无情的人,只能说她还没遇到与自己心灵相契合的人吧!
这些年来除了家人,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能占据她的心头,没有相貌,只有声音时时盘旋在她耳际,令人心安的声音。她突然问觉得记忆中的声音与李斯很相似,连忙下意识的甩头否认。怎么会呢?她自嘲的想。脑袋真是越来越胡涂了!她当下便决定明天就去上班,无论家人是否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