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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某人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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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我们是亲密的一家人。

    你进房的时候,大概很晚了。我睡得朦朦胧胧的,你也倒头就睡,背对着我。

    没想到早上婆婆生那么大的气。稀饭确实煮得太硬,不过,平常不也就吃了吗?我要加水再熬,她把锅抢过去,一把翻过来,就把饭倒在馊水桶里,大声说:

    “这款饭给猪吃还差不多。不爱做事就免做!阿坤儿,你今天自己去买几件干净的衬衫来穿,不要让别人讲笑!”

    你抓了份早报,走进浴室,很不耐烦地回头说:

    “查某人,吵死!透早就吵!”

    碰一声,把门关上。

    婆婆重新淘米,锅盘撞击得特别刺耳。你大概坐在马桶上,一边看武侠连载。小叔揉着睡眼出来,问我昨天的球衣洗了没有,他今天要穿。

    我压住翻腾的情绪,走到后院,隔壁阿庆的妻挺着很大的肚子,正在晾衣服。

    不,我并没有生气,真的不生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阿庆的妻很艰难地弯腰取衣,那一刻,我突然异外清楚地,从远方看着自己这个“查某人”——

    三年来,清早第一件事是为你泡一杯热茶,放在床头,让你醒过来。你穿衣服的时候,我去作早点,顺便把小叔叫醒。伺候你们吃完早餐,你骑机车到镇公所上班,我走路到学校。放学回来,作晚饭,听歌仔戏,洗碗筷,改作业,洗衣服,拖地板,然后上床,熄灯,睡觉,等第二个清晨为你泡杯热茶、叫醒小叔、作早饭

    然后你坐在马桶上,很不胜其烦地说:

    “查某人,吵死!透早就吵!”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就是这么回事吗?

    我不是若男,也没有兴趣作女强人;可是,亲爱的,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觉得这么空虚?好像声嘶力竭地扮演一个角色,而台下一片嘘声;好像做任何事情,都是我份内的责任,这个“份”就是妻子、媳妇、大嫂,总而言之,作为一个“女人”的份。我,就是一个女人;女人,就该做这些事,过这样的日子。这是命!

    我很迷惑。你上了一天班回来,筋疲力尽,觉得作丈夫的有权利享受一下妻子的伺候;但是,别忘了做妻子的我也上了一天课,也觉得筋疲力尽,为什么就必须挑起另一个全天候的、“份内”的工作?为什么我就永远没有“下班”的时候?并不是我不情愿服侍你,我非常情愿。可是,亲爱的,你知不知道,我并不是因为要履行女人命定的义务才为你泡一杯香茶,实在是因为我爱你——爱你熟睡时如婴儿的眉眼,爱当年吟诗淋雨的浪漫,爱你是我将白头共老的人——所以服侍你。如果你把我当作一个和你平等的、纯粹而完整的“人”看待,你或许会满怀珍爱地接过那杯浮着绿萍的茶,感谢我的殷勤。可是,你把我当“查某人”看,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是“份”内的事。结了婚,戴上“女人”这个模子之后,连看书、淋雨、念诗、到河边散步、幻想,都变成“份”外的事了。我变成一只蜗牛,身上锁着一个巨大的壳,怎么钻都钻不出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作为女人的同时,我不能也是一个自尊自主的“人”?难道一定要与男人争强斗胜,比男人更“男人”才能得到尊重与自由?我可不可能一方面以女性的温柔爱你,一方面,你又了解我对你的爱并不是“查某人”份内的事,因此而珍惜我的种种情意?说得更明白一点,亲爱的,你能不能了解,我为你所作的一切——烧饭、洗衣、拿拖鞋——都不是我身为女人的“义务”而是身为爱人的“权利”?一切都只为了爱?!

    比作“女人”更重要的,是作一个纯粹而完整的“人”——你懂吗?愿意懂吗?

    连海口的渔火都灭了。我已经走到一条路的尽头,只盼望你愿意陪我转到那条足迹较稀的岔路上去。回头,是不可能的。

    回应与挑战

    查某人的心愿

    胡小姐:

    您好,看了您的大作查某人的情书,家姐和我都深深感动了。

    虽然我尚未嫁人,其中甘苦亦可从姐姐口中得知一二,尤其家姐亦任教于某专校,现远嫁北部,但她拜读您的文章后即刻打电话给我说:“小妹,今天我读了篇文章,是我婚后第一次感动至深的。”她结婚已六年了,尤其近日刚拿掉小孩,心中更感空虚,她甚至跟我说近日她先生对她特别好。她甚至愿意永远生病。为什么人都是在有病痛时才能获得友人和亲人的关照,而非平日就能得到这样的关怀?

    盼望能和您做个笔友,如果可能的话,更想请您教教姐姐如何做个“完整的人”虽然她受过很高的教育,但面临这种事似乎谁都逃不出。

    祝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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