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使我的生命得到了快乐。”德?斯塔尔夫人曾和雷卡米耶一起在洛桑露过面。流亡国外的贵族,一个完结的群体曾在这座又明媚又忧郁,有些像格雷纳达的海市蜃楼的城市里停留过一段时间。德?迪拉夫人在回忆录里勾画出对这个城市的回忆,这封便函让我获悉了新的损失:
“先生,完了,您的女友不在人世了;今天上午十一点差一刻,她没有痛苦地去了,把灵魂还给了天主。昨晚她还坐着马车兜风。没有任何迹象预示她的大限已到。我能说什么呢?我们根本没想到她的疾病会是这样结束。德?居斯蒂纳先生十分悲痛,不能握笔给您写信。昨天早上他还登上贝克斯周围的一座山岭,像平日一样,取新鲜牛奶给他亲爱的病妻饮用。
“我十分悲痛,无法向您叙述更多的细节。我们准备收拾好最慈祥的母亲,最善良的女友的珍贵遗物回法国。昂盖朗1将在两位母亲中间安息。
1德?居斯蒂纳先生与前妻的儿子,他与生母、后母都埋在费法克城堡附近的乡村小教堂。
“我们将途经洛桑。到那里以后,德?居斯蒂纳先生会去见您。
“先生,请接受我对您的尊敬与爱戴。
贝斯特舍2
2德?居斯蒂纳先生原来的家庭教师,后来成为他太太的管家。
一八二六年七月十三日于贝克斯”
我在前面和后面都幸运或不幸地回忆到德?居斯蒂纳夫人的一些事情,读者请去那些段落寻找。
德?夏里埃尔夫人的作品洛桑书简,把我每天看在眼里的场景,以及心里生出的高尚感受描写得十分真切。“我独自对着一扇窗户休息。”塞西尔的母亲说“窗户朝湖,是开着的。山啊,雪啊,太阳啊,你们给了我种种快乐,我感谢你们。还有我看到的这一切的作者,你们把它们造得这样悦目,我感谢你们。大自然迷人又惊人的美景啁!我的眼睛每天都在欣赏你们,我的心每天都在感受你们。”
我在洛桑开始写作对我第一部著作论古今革命的评注。从我房间的窗口,可以望见迈耶里的峭壁。我在一条评注中写道:“卢梭比同时代作者高明的地方,只在于新爱洛依斯那六十几封信,以及遐想和忏悔录中的几页文字。在那些地方,他的才华溶人真正的大自然,就使他妙笔生花,文思泉涌,那种才情是前所未见。伏尔泰和孟德斯鸠在路易十四时代的作家那里找到了文体上的榜样;卢梭走的则是另一条路,甚至布封也是如此,他们创造了伟大世纪所不曾见过的语言。”
回巴黎——耶稣会教士——德?蒙洛齐埃先生的来信和我的复信
回到巴黎,我就忙着两件事,一是在地狱街安家,一是在贵族院和小册子里重开论战,批驳反对公众自由的种种法律方案。其间我也发表了一些演说和文章,支持希腊的解放事业,还为全集的出版做了一些工作。俄罗斯皇帝驾崩。我与各国帝王之间,就剩了与他的友情。德?蒙莫朗西先生成了德?波尔多公爵的太傅。这份沉甸甸的荣誉,他并未享有多久;他于一八二六年的耶稣受难日,在圣托马斯?阿奎那教堂去世,死时正是耶稣在十字架上咽气的时刻;他与基督的最后一息一同去见天主。
对耶稣会教士的攻击已经开始。应该承认,在那道著名命令里,蒙着一层令人不安的东西,因为在有关耶稣会的事情上,总是罩着一层神秘的云雾。我们听到有人发出一些平庸的陈腐的抗议。
说到耶稣会,我收到德?蒙洛齐埃先生这封来信。在这封信之后,大家可以读到我的回复。
不要抛弃一个老友,
因为新的比不上老的。
“亲爱的朋友,这些话并不仅仅是出自上古,也不仅仅是出自高深的智慧;对基督徒来说,它们是神圣的。我在您这儿举出它们的权威。在昔日的朋友之间,在善良的公民之间,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接近。紧密团结,密切我们的所有联系,竟相激发我们的所有意愿,所有努力,所有感情,这是国王和祖国极其可悲的状况要求我们尽的一份义务。在向您说这些话时,我并非不知道接收它们的是一颗深受忘恩负义与不公正伤害的心。然而我照样满怀信任对您说这些话,因为我确信它们会穿破重重乌云进入您的心田。亲爱的朋友,在这微妙的地方,我不知您是否对我满意,不过在您遭受磨难之时,我即使听到有人指控您,也没有注意为您辩护;甚至人家说您什么我都没有听。我只是暗自寻思:这事是什么时候起的?当那位雄辩术教师拿不出荷马的作品时,亚西比德把他赶出家门,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否脾气太大了一点。当那位元老院议员发表相反意见时,汉尼拔把他推下座位,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否性子太暴了一点。要是我能够对阿喀硫斯发表一点个人看法,也许我会不赞成他为了一个被掳来的小姑娘1,竟然扔下希腊大军。抛开这些不说,只要说出亚西比德、汉尼拔和阿喀硫斯的名字,就足以使一切争吵结束。今天亦是一样,只要一提“严厉的、暴躁的”夏多布里昂的大名,大家马上就不出声了。我在心里琢磨事儿时,也总是想到这个名字:他若是发出抱怨,我便觉得心里涌出一股体恤之情,当我想到法国有欠于他时,内心便充满了对他的敬意。是啊,朋友,法国有欠于您。应该让法国欠您的更多,多亏您,它才再度爱上了先辈的宗教:应该为它保留这一善举;为此,应该使它避免它那些教士的谬误;那些教士处在一面危险的斜坡上,也应该让他们本人离开那要命的地方。
1指伊利亚特中的人物布里赛依丝。
亲爱的朋友,您我多年来从未停止战斗。现在剩下来还要我们做的,就是防止自称宗教的教会以优势控制国王和国家。在昔日那些情状,恶及其根须在我们内部,我们可以迷惑它们,成为它们的主宰。而今日遮盖我们的枝桠是在内部而根须反倒在外部。沾满路易十六和查理一世鲜血的主义同意让位给沾满亨利四世和亨利三世鲜血的学说。您与我肯定不能忍受这种状况。正是为了与您联合,正是为了从您那儿得到鼓励我的赞同,正是为了把我的心和我的家徽作为战士提供给您,我才给您写信。
我怀着对您的景仰和真正的忠诚,怀着体贴和敬意来恳求您。
德?蒙洛齐埃伯爵
一八二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于朗达纳
亲爱的老朋友,您的来信太严肃,不过与我有关的那些话,还是让我笑了。亚西比德、汉尼拔、阿喀硫斯!您跟我说这些人,肯定并不当真。至于珀琉斯家少爷的那个小姑娘,如果指的是我的职位,我就要反驳您,那不忠的女人我不会爱上三天,失去她我一刻钟也不会怀念。我悔恨的是另一码事。德?维莱尔先生是我真心诚意喜欢的一个人。可是他不但背弃了友谊的义务,对不住我公开向他表示的喜爱,辜负了我为他作的牺牲,而且违背了最起码的做人之道。
既然国王不再需要我为他效力,那么我离开他那些顾问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对于一个高尚的男子来说,最要紧的就是方式方法。既然我并没有偷皇上放在壁炉上的怀表,我就不应该像那样被赶出王宫。我独自一人打了场西班牙战争,在这危险时期维护了欧洲的和平。我单凭这一件事,就给合法王权创立了一支军队;在复辟王朝的所有大臣之中,只有我一人被赶下台,没有得到皇上任何顾恤垂念的表示,就好像我背叛了君王和祖国。德?维莱尔先生以为我会接受这种待遇。他弄错了。过去我是他的挚友,今后我是他不共戴天的死敌。我生下来真是不幸:人家给我造成的创伤从不曾癔合过。
但是我的事说得太多了,我们还是来说别的更要紧的事情。我担心在一些重要的目标上不能与您看法一致。如果是那样,我会很难过的!我希望实行宪章,实行整部宪章,还希望全面给予公众自由!您希望这些吗?
我和您一样希望信仰宗教;我也像您一样仇恨圣会和那些伪善家伙的协会,它们把我的仆人改变成间谍,它们在神坛寻求的只是权力。但是我认为教会摆脱了这些寄生植物之后,可以非常适宜地进入立宪政体,甚至成为我们的新制度的支柱。您不会过于希望把它与政治体系分开吧?我是极为公正的,在此我可以给您一个证明。我敢说教士们欠我的是那么多,却一点也不喜欢我,从没为我说一句话,帮一点忙。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要紧的是不偏不倚,看到对教会与君主制度两者皆宜的事情。
老朋友,我并不怀疑您的胆魄,我相信,任何事情,只要您觉得有益,就会去做,而且您的才干保证您一做就会成功。我等待您的新消息,并且衷心地拥抱您这位流亡岁月的患难之交。
夏多布里昂
一八二五年十二月三日于巴黎
论战续篇
我重新开始了论战。每天我与内阁拳养的走卒都有一些接触战前哨战。他们使出来的总不是什么好剑。在罗马时代的头两个世纪,有些骑土或是因为躯体肥胖,或是因为胆小,冲锋陷阵时总是落在后面,人们给他们的惩罚,就是判决给他们放一次血:我承受了惩罚。
“我们周围的世界变了,”我说“人民再度出现在世界舞台上。古代民族在废墟上复活。惊人的发明预示着在和平与战争的技术领域将发生革命:宗教、政治、风俗,一切都会改变性质。这种变动,我们觉察到了吗?我们与社会在同步前进吗?我们跟上了时代的步伐吗?在变革或扩大的文明里,我们准备保留原有的地位吗?不,引导我们前进的人对欧洲的事情并不了解,就和新近在非洲内陆发现的民族一样。那么他们知道什么呢?证券交易所!就连这一点,他们也只是知之皮毛。我们曾经承受过光荣的桎梏,因为这,就要处罚我们,判我们承受黑暗的重压么?”
与圣多明戈有关的交易1给我提供了机会,来阐述我们公众权利的几个观点,原来没有任何人想到过这些。
1指的是圣多明戈给被剥夺产业的法国移居民的赔偿。
一些反对者对我说:“什么?我们有朝一日会成为共和派?真是老糊涂了!今日谁还想要共和国?”我作了深入的思考,宣告世界将发生变革。我回答那些人说:
“我生于理性,喜欢君主制度,把立宪君主制看做现代社会可行的最好的政体。
“不过假若有人想把一切都归结为个人利益,以为我认为共和国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可怕,那他就错了。
“还有什么制度会比君主制对我更差?我有两三次为了君主制,或者被君主制剥夺得精光,而帝国待我难道比这还坏吗?只要我愿意,帝国什么事都会为我做。我憎恶奴役,自由最合我天生的独立性格。我更愿意在君主制度下享受这份自由,然而我却是在民主的范畴来构想它的。有谁比我更不惧怕未来?我有任何革命都夺不走的东西:我虽然没有地位,没有荣誉,没有财富,但任何还没有蠢到轻视舆论的政府就不得不把我认真看待。民主政府尤其是由一些单个的人组成的,它把每个公民的个别价值改变成一种普遍的价值。我始终坚信会得到民众的尊敬,因为我从未做过使我失去它的事情。而且,在我的敌人中间,我或许会比在所谓的朋友中间得到更公正的对待。
“这样盘算之后,我对共和国就没有什么恐惧了,正如我对它们的自由没有任何反感一样:我又不是国王,我并未指望从王国得到任何利益,它并不值得我为它辩护。
“在另一班人当权时,有一次扯到他们那个内阁。我曾说:‘哪天早上,大家会涌到窗口,观看君主政体经过。’
“我对现任内阁说:‘在继续前进之中,革命可在一定时间内变成一部新版宪章,只要把老版本改换两三个词就行了。’”
我把后一句加上着重号,以吸引读者注意这句惊人的预言。即便在各种主张满天飞,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今天,一个保王党人在复辟时期表达的共和主义思想也算是大胆的了。在展望未来的时候,那些所谓思想进步的人没有提出任何新东西。
塞巴斯蒂亚尼将军的信函
我最后那些文章甚至使德?拉斐德先生也振奋起来,他让人给我送来一片月桂树叶,作为祝贺。一些人不相信我的主张有这么大的威力。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下到书商,上至在政治上起初离我最远的议会人士,都感受到了我的主张的影响。那些书商派代表来我家致意。下面转录这封信,以证明我所提出的主张。信末的署名引起了某种惊愕。我们只应该注意这封信的意义,注意写信人和收信人思想观点和立场的突然变化:至于措辞,我是波舒哀和孟德斯鸠,这点自不待言;我们这些作家,这是我们的家常便饭,正如那些部长大臣永远是苏利和柯尔贝尔。
子爵先生:
请允许我加入普遍的景仰:我产生这种感情太长久,以至于无法抵挡向您表达这种感情的需要。
您把波舒哀的高超与孟德斯鸠的深刻糅合在一起:您再现了他们的笔力和天才。对于所有的国务活动家,您的文章都富有教益。
在您创造的新型战争里,您提起了在别的战斗中也使世界充满其光荣的那个人的强大之手。但愿您的成功能够持续更久:它们与人类和祖国的利益相关。
所有与我一样鼓吹君主立宪制原则的人,都为找到您作为最高贵的代言人而自豪。
子爵先生,请接受我新的崇高敬意。
贺拉斯?塞巴斯蒂亚尼
十月三十日,星期日
这样,在胜利的时刻,朋友、敌人、对手都拜倒在我脚下。原先以为我必败无疑的胆小鬼和野心家开始看见我喜气洋洋地从论战的尘埃漩涡中走出来:这是我的第二场西班牙战争。在国内,我战胜了所有党派,在国外,我打败了法兰西的敌人。正如我曾用公文快信压倒梅特涅先生和坎宁先生的公文快信,使它们传递不灵而失效,我是凭着全力以赴才取得胜利的。
富瓦将军逝世——“公正与爱情法”——艾蒂延纳先生的信函——邦雅曼?龚斯唐先生的信函——政治影响的巅峰——关子国王圣名瞻礼日的文章——撤销新闻管理法——巴黎灯火辉煌——米肖先生的便函
富瓦将军和玛努埃尔众议员去世了,使左翼反对派损失了两位第一流的演说家。德?塞尔先生和卡米耶?儒尔当也下到了坟墓里。我甚至坐在法兰西学土院的扶手椅上,都被迫为新闻自由辩护,驳斥院士德?拉利—托朗答尔先生哭哭啼啼的请求1。关于新闻管理的法律,大家称为“公正与爱情法”它被撤销,主要是由于我的抨击。我对这部法律草案的评价是少有的具有历史意义的见解。我收到一些人的祝贺信,其中有两封特别值得一提:
1法兰西学士院准备向查理十世递交请愿书,要求实行新闻自由。拉利—托工朗答尔请求大家不要这样做。但夏多布里昂的意见占了上风。他执笔起草了请愿书。不过查理十世不肯接受。
子爵先生:
您希望向我表达谢忱,我对此深受感动。被我看作债务的事情,您却称作帮忙。因此我乐于向您这位妙笔生花的作家偿债。凡是真正的文友都愿意分享您的胜利,都应该看到自己的命运与您的成功休戚相关。如果您需要我的绵薄之力,无论我离得远还是离得近,我都会竭尽所能,为您的成功作出贡献。
在我们这样一个昌明时代,惟一能战胜失意打击的力量就是才华;先生,无论给那些为失意庆幸的人,还是给那些不幸为失意伤心的人,您都提供了一个活生生的例证。
先生,谨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艾蒂延纳
一八二六年四月五日于巴黎
先生,对于您那场精彩的演说,我迟至今日才向您表示感谢。眼睛的肿痛、议院的工作,尤其是议院可怕的会议成了我的理由。再说,您也知道,我的思想和心灵完全同意您说的一切,完全赞成您试图为我们不幸国家做的一切善事。我乐于把自己的绵薄之力汇入您强有力的影响。一个折磨法国,想使其丧失尊严的内阁已经丧心病狂了,近期的后果虽然让我担心,长远来看却让我宽心,因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可能长久了。对于结束它的统治,您是出了大力的。倘若有朝一日,人家认为在必须进行的反对疯狂与罪行的斗争中,应该把我的名字排在您的大名之后,我就认为得到了莫大的报偿。
先生,请接受我真诚的仰慕与崇高的敬意。
邦雅曼?龚斯唐
一八二七年五月二十一日于巴黎
在我提及的年代,我的政治影响达到了巅峰。通过西班牙战争我支配了欧洲;但在法国遭到了强烈的反对:我下台之后,成了国内得到承认的舆论支配者。就是那些指责我重新拿笔是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我建立了一个比第一帝国更强大的帝国。年轻的法兰西整个站到了我这一边,并且不再离开。在许多工业部门,工人们都听从我的命令。我不可能在街上走一步而不被人围住。我这种名望是从哪里来的?来自于我了解真正的法兰西精神。最初我创办一家报纸投人战斗,到后来我成了所有报纸的主人。我的胆魄来自于淡泊名利:由于我对失败毫不在乎,也就不担心失败,因而取得了成功。我剩下的只是对自己的满意,因为昔日的名望已被大家合理地从记忆中抹去,今日还有什么用呢?
皇上的圣名瞻礼日来到了,我利用这个机会表现自己的光明磊落。我的自由主义主张从未改变这个品质。我发表了下面这篇文章:
皇上又得到一次休战!
今日与部长们停战!
光荣、美誉、永福和长寿属于查理十世!这是查理圣人!
要了解查理十世的历史,尤其应该向我们,君主昔日流亡的难友询问。
而你们这些并未被迫去国离乡的法国人,你们这些多接待一个同胞只是为了摆脱帝国专制和外国奴役的法国人,你们这些繁华大城市的居民,当你们于一八一四年四月十二日簇拥在查理身旁时,你们只看到一个幸福的亲王;当你们感动地哭着,触摸那双神圣的手时,当你们像隔着面纱看见美人,在一个因年龄和苦难而变得高贵的额头上发现青春的所有优雅时,你们只见到胜利的道德,于是你们把,历代国王的子孙领到他先辈的御床。
但是我们曾看见他和我们一样,被逐出家园,被剥夺财产,没有住所,就睡在地上。唉!今日他的仁慈令你们着迷,当年他也是一般善良;他当年承受苦难,一如今日顶戴王冠,并不觉得过于沉重,因为他怀着基督徒的甘忍仁厚,当年挫掉了不幸的锋芒,如今缓和了发达的光焰。
查理十世的祖先为我们作了种种好事,他本人的善行更多。一个虔诚信仰基督教的国王,其圣名瞻礼日就是法国人民的感恩节:让我们投入它激起的感恩激情吧。千万不要让可能破坏我们纯粹快乐的杂念进入我们内心!谁要是心生,谁就会倒霉!我们就会重新开战!国王万岁!
抄录这一页论战文章时,我的眼睛噙满泪水,我没有勇气再往下摘抄。国王啁!我曾经看见您睡在异国的土地上,而今又看到您流亡在外,并且将客死异乡!请您凭上面转录的文章来判断,当我奋力斗争,要把您从那些开始断送您的手中救出来时,究竟是您的敌人,还是最真诚最体贴的朋友!唉!我跟您说话,您却听不到了。
关于新闻管理的法律草案被撤销了,巴黎全城灯火辉煌。公众这种表示使我大为震惊。对君主体制来说,这是不祥之兆:对立已经转入民众之中,而民众依其性格,会把对立变成革命。
对德?维莱尔先生的仇恨有增无减。一如在保守者出刊的年代,保王党人在我身后再度成为立宪党人。米肖先生给我写信说:
尊敬的大师:
昨日我把您论述新闻检查的作品预告拿去付印。可是那则预告才两行宇,却被检查官先生们删去了。卡佩菲格先生1将向您解释我们为什么不涂上点黑白颜色。
1米肖是日报主编;卡佩菲格是该报撰稿人。
要是天主不来援助我们,一切就完了;君主政体就像落入土耳其人手中的倒霉的耶路撒冷,只有城里的孩子才能接近;我们奉献了自己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业呀!?
德?维莱尔先生的恼怒——查理十世想去大校场检阅国民卫队——我给他写信:信的内容
反对派终于使德?维莱尔先生冷静的性格变得暴躁起来,并且对德?科比埃尔先生作恶的思想作了公开揭露。后者解除了德?利昂库尔公爵1十七个不拿薪俸的职位。德?利昂库尔公爵并非圣人,但是乐善好施,博爱众人,赢得了慈善家这一令人尊敬的称呼。由于时间的关系,那些旧日的革命者就像荷马史诗中的众神,总是带上了一个修饰词,如人们总是称一位像阿喀硫斯一样,从不食粥(非糊状一词,就是由阿喀硫斯演变来的)的人为可敬的某某先生,坚强的某某公民。在给德?利昂库尔先生送葬时,人们争相抬棺,竟动手打起来。事情发生后,德,塞蒙维尔先生在贵族院对我们说:“诸位,请放心,这种事不会再次发生,我将亲自领你们去墓地。”
1利昂库尔(liancourt,一七四七—一八二七),法国慈善家,第一家储蓄所的创办人。
一八二七年四月,皇上想去大校场检阅国民自卫队。在这次不幸的检阅前两天,我在一股激情驱使下,只求缓和局势,防止内乱,便写了一封信,请德?布拉加先生转呈国王。布拉加给我写了这封便函,确认收到了我的信:
子爵先生,您托我转交皇上的书信,我一刻也未耽误就递了上去。倘若陛下俯允我转交回信,我也会立即转达的。
子爵先生,请接受我真诚的问候。
布拉加?德?奥尔普
一八二七年四月二十七日下午一时
呈给皇上的信:
陛下:
有一个忠实的臣民,每逢时局动荡之际,总是守在宝座脚下尽忠效力。他近来作了一些思考,自以为对王权的光荣,皇上的幸福与安全有益。请允许他大胆陈述,以求天听。
陛下,国有危难,已是再确切不过的事实。不过,只要不违背施政原则,这点危难算不了什么,这也是确切无疑的。
陛下,有人揭露了一个秘密:您的部长们告诉法国,据说已不复存在的那些民众至今仍然活跃。巴黎有两次二十四小时处于无政府状态。同样的场面在法国各地重演:乱党是不会忘记这种尝试的。
在绝对君主制国家,民众聚会是那样危险,因为他们一闹,针对的就是君主本人。但是在代议君主制国家,这种事算不了什么,因为民众接触的只是部长和法律。在君主和臣民之间有一道屏障,把什么事情都挡住了。这就是两院和政府机构。国王看到他的权力和他神圣的本人超脱于民众运动之外,永远受到保护。
不过,陛下,有一个条件,与普遍安全不可分离,这就是要按照宪法精神行事。只要您的内阁抵制宪法精神,那么无论是代议君主制,还是绝对君主制,民众闹事就一样危险。
我从理论转到实际:
陛下将出席阅兵仪式,像应该的那样受到欢迎,但是陛下也可能在一片“国王万岁!”的欢呼声中听到别的声音,令他了解百姓们对部长们的看法。
此外,陛下,据说眼下有主张共和的乱党存在,其实这种说法并不确切,真正有的,是一些拥护非法君主制的党徒。那些人十分狡猾,不可能不利用机会,于二十九日把他们的呐喊混进法国的欢呼,以制造事变。
皇上将怎么办呢?让他的部长们对群众的呼喊作出妥协?这无异于断送政权。皇上会留下那些部长吗?那些部长会把他们的不得人心反扣在威严的主子头上。我知道皇上宁肯自己承受痛苦,也不让君主体制蒙受灾难,可是这类灾难可以用最平常的办法来防止。陛下,请允许我向您说出来:只要坚守我们的宪法精神就可以避免灾难。无论在贵族院还是在全国,内阁都失去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这种危险局势的自然后果,就是部长们下台。以他们的责任感,又怎么能够留在政府,继续损害王权呢?他们只要把呈辞放在陛下脚下,就会平息一切骚动,结束一切事变:让步的不再是国王,而是部长们。他们按照代议制政府的所有原则和习惯引退。接下来国王认为他们中哪些人可以留任,还可以再行任用。现在这任内阁,有两位成员口碑不错:这就是德?杜多维尔公爵和德?夏布罗尔伯爵两位先生。
这样,阅兵的不利之处就可以防止,就会是一次纯粹的胜利。阅兵仪式就会平平安安结束,普遍的感恩祝福就会落到我王头上。
陛下,我是深信需要痛下决心,才斗胆给您写这封信的;是不可推卸的责任驱使我这样做的。部长们是我的冤家对头,我也是他们的敌人。作为基督徒,我宽恕他们;但作为人,我永远也不原谅他们:持有这种立场,只要君主制还有危险,我就要向皇上建议让他们下台。
我是您忠诚的仆人。
夏多布里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