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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回家过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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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抢,抢不着的真没吃的。我问她:你抢着了吗,饿着没有,她说她没有。她说她班有一个女孩,像男孩似的,力气挺大的,每次都是她帮她抢的。有一个女孩挺老实的,抢不到,每次抢的时候,别人连饭盒都拿走了,她光饭盒就买了五个,她就饿了五次。那次还在那哭呢,说她再也吃不到饭了,她妈再也不给她买饭盒了。大家都说,谁让你这么没用,抢都抢不着。

    有人不带米的,还有外面的不读书的也来抢。学校管不了,真是。八筒上六年级的时候,说那可脏了,脏得要死,她说做饭的大锅就在窗台,有时候早上看,锅里有屎,就是人拉的屎。中午她就不想在那吃,七筒八筒都不想上那儿吃。我就让她在马连店医院买吃的。医院让买,有钱就行了,买馒头,医院的馒头好吃,三毛钱一个。每天早上在马连店吃米粉,还有面条,马连店的米粉全都是一块钱一碗,没肉的,有点青菜。

    在学校里吃的菜全是自己带的霉干菜,没有青菜,还是很苦的。住校,三顿都在学校吃,三顿都得抢。晚上住在学校,每星期六下午回家,洗头洗澡,洗衣服,第二天,吃了中午饭就走了。远倒是不远,也就是两里路。交的钱不多,382块,就是书钱,本子要自己买。住宿不要钱,打开水,一壶一毛钱。晚上打水,一天一壶。

    她就是不想住在那,但老师要写保证书,保证在外面不出事。早上六点就要在操场上跑三圈,在家住五点就要起来,晚上还有晚自习呢,九点多才下课。夏天还可以,冬天就不行。

    我就想,大西北不是没学校吗,把我们四季山的学校移到大西北去多好,四季山的学校空的,盖了没几年的楼,就这么浪费了。没人上学,人挺密的,都上中心小学,不是中心小学就空了。远一点的也空不了,我们六个组的,都上马连店的学校,所以四季山的学校就空了。真的空了,没有老师,没有学生,就是一个老太太,在那看着,四组的老太太。搬到大西北多好。

    到了初中上学的就更少了,念完初三就算不错的了。有一个孩子,比七筒还小,他已经打了两年工了,十三岁就去了,他妈妈带他到广州去,好象是穿珠子,衣服上的珠子。能挣点钱。

    我大舅从小抱来养,准备长大当媳妇的一个女孩,我听我妈说,她不会数数,让她数鸡,只能数单的和双的,要是给她的时候是单数,她就知道,再数的时候如果是单数就没丢,就算是丢了一双,那数了也是单数,那就是没丢,反正是单数。给她是双数吧,要是丢了一双,也是没丢,要是来了一双吧,也是没丢。后来都说,太苕了,没要,送回去了,那还了得,我大舅是什么人。我大舅现在在北京,是个特级工程师,他女儿在外企,每月工资两万多元。

    后来那个大舅妈在哪教书啊,就在黄岗高中。

    农村的洗发液全是水货,没有一点真东西,就我这头发,在家怎么洗,都是乱糟糟的,像稻草似的。也有飘柔啊,也有潘婷,什么名牌都有,你有,他也有。就是洗一次可以,第二次就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农村灰尘太大。

    以前就用肥皂,用洗衣粉洗头。再以前,我妈的时候,就用稻草烧成灰,把水倒在稻草灰上,等一会儿,再倒出来洗头,水是挺清的,里面一点稻草灰都没有。我没洗过,我们那时候就用肥皂洗洗,我妈节约,肥皂得花钱买,她就用稻草灰。洗得干净,稻草灰洗得干净。

    小袋的,飘柔、潘婷、海飞丝,都有,小袋的,都是五毛钱一袋,都说是正宗的。也有瓶的,十五块一瓶,也有散装的,多少钱一斤,你灌去吧,反正挺便宜的,也就几块钱。都是假的,小县城,哪有真的啊!

    在外面回来的人,外面带回来的,洗的头发就不一样。有一年,我哥回家,带的是华姿,红的绿的,黄的,后来洗头出来,人家都羡慕,说哎呀这头发,我们自己伸手摸自己的头发,就像没有似的。

    大人用什么小孩就用什么,洗的头全都是乱糟糟的,梳不通,就去买亮油,往头上喷,像雾似的,也挺香的,男男女女,都喷,全村人的头上,都是亮亮的,除了老头老太太,连小孩都算,谁都亮光光的。有一家没了,谁家有,就上谁家喷去。那个也六块钱一瓶,不便宜,农村就是这样,谁家有,就上谁家去。

    老头还是用肥皂,老太太都是用女儿媳妇的。

    还有少女之春,七块五一瓶,还有一种,十块钱一瓶。

    来月经,小女孩第一次来的时候,叫"提脚盆了没有"。我们那时候,大人问:你提脚盆没有,我不懂,就说,提了,每天晚上都提,每天晚上都洗脚。

    那时候就有卫生纸,我妈那时候用布,我看见了,我妈每次洗了就放在哪啊,她放在床底下,床底下不是有很多棍子吗,她就放在那上头。都没晒,放在那阴干。老一辈的都是这样。现在王榨还有女的还这样,她觉得用纸不划算,哪有那么多纸啊。再老一点的,就没月经了。有的时候叫"大姨妈",有的时候叫"客",有的时候叫"好事"。

    那个女的也是,我们现在全都是用卫生巾,她怎么着啊,她丈夫在公路上,有一天,车上掉下一包卫生巾,挺大一包的,她捡回家吧,拿去卖了,买便宜的卫生纸用。我们都说,她怎么那么做人家。

    我们那就是有"安诺",五块钱一包,一包二十片。

    一块聊天,有的四十二三岁就不来,晚的也就快五十岁。没有了就说好,全都是羡慕没有的。

    那时候,我怀七筒的时候,就到他吃奶,一直没来月经,结果怀上了八筒都不知道,后来八筒生下两岁多了,才来了,就觉得可惜了,不来多好啊,像男人似的。主要是夏天,夏天来好事,身上就闻得出味来,打牌,都能闻到腥味,要是有男的,就不吭声,要全是女的,就问,哪个来好事了,这么腥。

    有的时候,来好事的那人,手气特好,一下大家就能猜出来。说怪不得,那么大火(指手气好),还是你来了客。有的时候就挺背的,背的时候多。

    打牌的时候,全是女的,就什么都说,那就不忌讳了。

    我侄媳妇趴在我耳朵说,那女的,只要前一天晚上,她男人碰了她,她手气就特别好。要是手气不好,没火的,就骂男人,说昨晚上,没搞那个事,这下手气不好了。

    都说这种事,只要是女的在一起,都说,不管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说,只要不是姑娘就行。年纪太大也不是,四十多岁,都还行。

    手气不好的,就说,一会儿我回去,要骂死他,但死他的塞(往狠里骂的意思)。有的就说,要骂得他的祖人翻跟斗。

    那女的说,有的时候,她男的想要,她就烦得要死,她就想晚上一件衣服都不穿,跑到外面站着去。还有个女的,晚上她男人要了,早上她就不起床做饭,全都是那男的做,扫地,做饭,全都是那男的干。她这样人家都知道。她都跟我们说,我们早上有时候故意上她家玩去,看见她男的在干活,我们就在那大笑,说她们家,昨天晚上没干好事。那男的也笑,没什么丢人的。

    还有一个女的,就是捡着卫生巾卖的那个女的,她说她们家干好事,是十二点到一点之间。她说这时间好,说是书上说的。

    还有,就是细铁他爸他妈,别看他们都六七十岁了,在那后边那屋里睡觉,老嫂子有六十多岁了,问,你们昨天晚上打针了吗?老嫂子把干那事叫打针。他妈说:没有啊。老嫂子说:你别不承认,我在那听半天了。笑得要死。

    人听见了告诉我们。细铁他爸是我们那最野的一个,说话最无顾忌。他就问那个老太太,叫姐,问:姐,现在一晚上能搞几次?老嫂就骂他,现在都什么岁数了,现在都硬不起来了。

    细铁他爸是什么人啊,真是最野的人。那时候,他在武汉打工,就是前两年,他老婆也在,在市场卖菜,他在市场搞卫生,大家跟他打赌,看他能不能把他舅母娘(就是细铁他舅妈)抱着亲一口,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敢抱着亲一口,而且,他那舅母娘还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他那个舅,可能官不小。后来,那个舅母娘就不理他了,他老婆也在那。

    结果他还找一个老太太,两人好。细铁的儿子不是给他们带吗,他说,有两个奶奶。

    他反正外号就叫三岁,去年我回家,我在桥的这头,他在那头,回家有两天都没看见他,他看见了就喊,兄弟媳妇,怎么两天没看见你啊,是不是怕我扒你的灰啊!我就笑,说哎哟,你怎么那么说话。他就在那笑。

    六姐(就是他老婆)说他不要脸。六姐在武汉,比他早回一年,开了一个小铺,他后来也跟着回了。六姐让他捡柴,他就在桥的那头喊,六儿,你大的老逼!他把柴火一扔,说:你就叉着个逼在家烧吧。

    我在河堤上,笑得要死。我说,你近一点不行,老远就开始骂。

    他有时没事,突然就喊上一句,说:六儿,你这大的老逼!他骂人也不挑人,他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早上女儿没起来,他也是骂:你这么个细逼,你怕结不了媳妇啊(嫁不出去),你怕生不得儿啊,那时候他女儿还没出嫁,就十五六岁。他妈,叫细娘的,活着的时候,老太太,晚上洗脚的水没倒,他也骂,他就说:昨夜洗逼的水没倒。

    他管你是谁,他骂得过瘾,他还是生产队的二队长呢,大集体的时候。每天下午,派一个人去打听,哪有电影,有电影吧,下午就早点下工,看电影去。派出去的人,每天给工分。

    他挺爱干净的,手上老拿一个扫帚,骂人的时候,口水一直往下流。那六姐有妇科病,他就老跟人说,他要上马连店的妓院去。就是现在,老说要上那去。后来人家就问,你上那干嘛去啊,六姑(辈份小的这么称呼他老婆)不在你身边吗?他也骂,说她那个老逼,她不给。反正他不怕丑的,就那么说。

    现在和尚还是那么爱打扮,四十多岁的农村人,一天换好几趟衣服。初二那天,她穿一条紧身裤,外面穿超短裙,那几天不冷。她就是爱穿不爱吃。村里人喜欢偷偷说她,但不能让她听见,听见了她就会骂,拿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边干活边骂。

    她小女儿去广州打工,给她寄了一千块钱,她两天就花光了,全买衣服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花的。

    她丈夫不打她,打她可能会好一点。她弟弟叫三宝,在天津给她找了一个工厂,让她去干活,初八晚上她就走了。女儿在广州打工,怀孕了,那男的给了她八百块钱,让她回家。她回家也不告诉她妈妈她怀孕了。后来不行了,肚子大了,没办法,和尚带着女儿上广州找那个男的,那男的说她不知道。女儿生了孩子,是女孩,死了,赶紧嫁了,现在又怀孕了。

    上广州打工的全这样。三躲去广州打工也怀孕了,那男的是九江的,她跟着回九江,没结婚,生了一个孩子。那地方肯定很穷,连电话都没地方打。三躲家怕人笑话,不敢说。我说现在大家都这样,都是没嫁就怀孕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谁家都有女儿。

    现在全村有一百多人出来打工,北京、天津、上海、广州、西安、石家庄、西宁、新疆、河南开封,到处都有。剩下在家的都是有点g的。

    现在罚私人杀猪没那么严了,改革了,马连店撤乡并镇,镇离我们村远,不方便了,就没那么严了。村干部也减了,原来五个人,现在就是三个人。各村交的钱不通过大队(村),直接交乡财政。一个人一年只交一百多块,以前是四百,这下好了。

    供电以前养一个电工,现在不养了。供电所的人直接下来收。

    养猪的还是不多,都打工去了,家里只剩一个人的就不养了。

    县电视台二十四有台节目,有个相声,说的是普通话和滴水方言,滴水话土得要死,一点都不好听,大家都觉得普通话好听。

    普通话说:他站着,滴水话就说:他伎倒。普通话说:他蹲着,我们的话就说:他苦倒。再就是:他躺着,我们就说:他困倒。笑死人了,底下都说,真好玩,滴水话一点不好听。开始那人是说普通话,后来说方言,我们都说,这人还不知道是不是滴水的呢。

    做饭,我们说捂饭,抽烟叫吃烟。自行车叫钢丝车,以前叫溜子车。撒尿叫打站。小孩子死了,叫跑了。

    出来打工的,大多数都不会说普通话,上次我去丰台拿腊肉,他们在那边十年了,都不会说普通话。他们打电话来,我接的,我也不知道是他们打的,我说:喂,你找谁呀。那边就愣住了,过了一会儿,那边说我找李木珍。我说我就是。那边哈哈大笑,说咬得果做象(就是说学得真象)。

    那时候我们在黄石,全都买彩票,都想中奖,谁也没中。那次好像是一千五百万,我就说,我中了,这里头做生意的人,我一人给一万,所有的亲戚,一人给十万,剩下的钱,拿回家,自己留着。再盖一幢房子,盖好的,也买上空调,就不种田了,就呆在家里享受,也不用买小车,我们那儿路不好。还要把我们家门口的水塘用水泥盖起来,盖一个溜冰场。这口塘不好,淹死小孩,淹过两个。这钱还花不完,就给孩子留着。

    她们说也别中那么多,中个几万就行了,就不做了,回去了。

    农村没有多少指望儿子考上大学的,你知道为什么吗?你考上大学了吧,也得花好几万,供不起来,人家有那几万块,就留着给儿子娶媳妇了。儿子初中高中毕业,都能出去打工了。学校的孩子也不愿意念书,女孩子吧,来了例假就不上学了,觉得很丑,从此就不上学了,老师来找也不去。有的还是念。

    健儿不敢回家过年,欠农村基金会的钱。那时候他老婆的婶子是滴水县检察院的院长,能借钱,给面子。可能有两三万吧。都是玩的花的,不是干什么正经事。借的时候说的是做生意,后来也就这么花没了。开始在武汉做生意,也是修表,租了一间大房子,买了彩电冰箱,什么都有。就在武广,挺大的一个商场。他赚的钱,全家都上那玩儿去。有朋友上那去,他也养着,养两三个月,他挺义气的。

    没钱了,跟他嫂子的妹夫,合伙。说让那人把钱弄走了,让他陪八千块钱,也没给。过年也不敢回家,基金会没倒的话,就没这档子事了。

    基金会是集体的,细胖哥也弄过,每个村都有,利息高一点,也能存钱,也能借,跟信用社一样,信用用还让开,基金会就不让开了。村的基金会没钱了,就上乡的基金会借钱。一百两百也能借,一万两万也能借。存也是,多少不限。整个四季山的,贷出来的款有四十万,王榨就有二十万。基金会封掉了,就让一下子还清。晚上来了,像抄家似的,事先也不通知,一来就把帐封了,所以所以很多人就还不了钱。就让借钱的人,直接把钱还给在这儿存钱的人。

    人家要钱没有,就通过法院起诉基金会,基金会没钱,就起诉借钱的人。所以健儿一回家,法院的人就来,小王的弟弟也是,二眼也不敢回家。也几年不回家,一回就挨关了,要拿钱放人。二眼在细胖哥那儿借了一万,还不了,还有八千呢。跑到新疆去了。还有娘家去的一个人,也是,借了两万,也好几年不回家,他一会儿在天津,一会儿不知道在哪。没办法。

    后来出了一个死命令,说如果没钱还,要上信用社贷款还钱,所以就借钱去还,还给那些存钱的主儿。

    细胖哥这里还好一点,四季山那边几年都不回来过年,存钱的人拿不到钱,就要在基金会的人的家里喝农药。那人在北京开家具厂,后来不干了,回去了,就在基金会存了十万,利息高。这下基金会一封,钱要不出来了。每年,基金会的人,讨得一点钱就给他,过年也没敢在家呆。

    过年的时候,贴了门对之后,就不能讨钱了。那天我们贴了门对,开拖拉机的骆驼路过我家,说你们都贴了门对,我们还没贴呢!我问他干嘛还没贴,他说基金会的人还在他家坐着呢!

    牛皮客带一帮女的赌,外乡的也全上王榨来赌,全都坐摩托车来。牛皮客就帮一帮女的到外村去赌,生意也不做了。赌发了,有钱了。女的都输惨了。

    老跟他妈吵架,他住新房子,两层楼,装了空调,也是他爸爸盖的,装修得挺好的,也铺了地板。他让他爸爸妈妈住在关牛的屋子里,其实牛皮客这人挺好的,就是当不了老婆的家。老婆动不动就寻死去,人长得真漂亮,外号红萝卜。现在也不怎么讨人喜欢了。她能说的也说,不能说的也说。她就是大嫂的儿媳妇。

    有手气的时候,赢得差不多了,老婆就得管,让走。输了就不管。赌的时候赌桌上根本不算钱,都不数,像往生钱似的。女人根本不让上,就在旁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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